随着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帐帘被掀了起来,一个长长的人影投在地面之上。
李斯心中一惊,向着大帐入口看去。
一个身着最底层秦卒服饰的男子立于帐帘之下,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白头发暴露了他的年纪,然而脸部的线条却是与年纪不相衬的硬朗坚毅。
锐头,宽额,高鼻,鼻下两撇上翘的胡子,其形状同样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尤其是一对三角眼,眼珠黑白分明,精光奕奕,锋芒毕露间有万钧气势,压得与之对视的人宛若被饿虎盯住,竟是全身瘫软无力移动半步!
似乎是承受不住那种迫人心脾的压力,李斯捂着胸口连连咳嗽了七八声。
那站在帐帘下的男人见状却笑了,错开视线,径直走入了主帅大帐之内。
这样的行径无疑是擅闯主帅大帐,即使大将军王龁立刻抽剑将他当场处死也不为过。
然而事实上,王龁先是一愣,随即竟露出一个掺杂着惊与喜,同时还有着些无奈的哼笑。
“您终究还是现身了。”开口是无比恭敬的语气。
正待王龁欲躬身行礼时,却见李斯率先一步走到来人的面前,深深地一揖。
“稷下荀子大弟子李斯拜见武安君。”
这下不仅是王龁,连白起也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
“李斯,你如何知晓他就是武安君?又是何时知晓的?!”王龁快步走到李斯旁边,瞪着眼问道。
当初,秦丞相范雎安排咸阳的一支运粮队随着李斯前往长平,而白起就是那时以底层士卒的身份潜入了粮队中。此事关系重大,范雎居然连秦王也没有告诉,更何况李斯了。除了当事人范雎、白起,另外知晓真相的只有长平大将军王龁。范雎事先在与王龁的信中早已透露了那个秘密。
武安君白起在秦军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武将,军中将领对他多有敬意。王龁在秦将中是中流砥柱的佼佼者,在武安君面前却也只敢称晚辈。
李斯的运粮队到了长平,兵卒们分散到各部中。白起这样一位“老兵”,毫无意外地被分去做了一名军中伙夫。作为从小夫一步步爬到大良造位置的大将,武安君白起倒是将烧火造饭这类活儿做得得心应手。他那样一副娴熟的样子,相信没有人会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伙夫与武安君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而另一方面,王龁仍旧是秦王亲自授予虎符和大将军印的长平主帅。对他来说,即使知道真相,一切与武安君正身处咸阳无异。
秦营何其大,士兵们何其多,两人打个照面是概率极低的事。退一步讲,若偶然遇见,也不过是主帅与普通士卒的关系。
王龁将军不会认识一位老伙夫。即使四目相交,眼中徒有陌生而已。
所以,李斯怎会知晓真相?李斯此前从未见过秦国武安君,丞相那封密信他更不可能通过什么途径窥看到里面的内容——王龁看完信件之后已亲手做了销毁的处理。
李斯眨了眨眼,线条柔和的年轻脸庞上是一副单纯无辜的表情。
“正是大将军告诉斯的。”
“呃?”王龁在近距离下盯着李斯,直觉他那副无辜的表情绝对是故意的,突然间有了一种头疼的感觉。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自作主张地坐下的武安君,见他那对三角眼正意味不明地打量着自己,头疼的感觉更甚。
“我没有那样的印象!”他断然否定。
有口难辩的感觉,此前从未出现在长平秦军主帅王龁大将军身上。也许是一直崇敬的武安君如今就在跟前的缘故,即使是王龁,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神经敏感。因此,他略显得激烈的否定引得李斯笑了起来。
二十岁的李斯,嗓音既不属于成熟男性的低沉,也没有突兀的尖锐。他的笑声清澈如山中泉水,煞是好听。
“大将军还记得那日驾着车到军营的粮草暂存区寻斯的事吗?”说着这句话,李斯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武安君,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大将军告诉斯,起风了。”
王龁立刻想起来,那天他驾着车满军营找李斯,后来终于在粮草暂存区找到了他。从很远的距离他便看见李斯和一位满头银发的士卒说着话。
因得知赵括准备渡河,他找李斯回大帐商议。那时他站在车上向车下的李斯简单说明了来意,期间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到那位满头银发的士卒身上,甚至可以说,连正眼也没有瞧过。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身为长平的主帅,没必要将一位普通的士卒放在眼里。
然而,那位普通的士卒却正是暗自潜在军中的武安君白起。
王龁确信当时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对了,我到之时,见你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和武安君说着什么。难道是谈话间有所察觉了吗?”
李斯摇了摇头。
“斯只是诧异于那位士卒的神力,他一人扛着四袋粮食,大多士卒肩上只扛着一袋粮食而已。有些体力好的,也不过两袋。他走近时,斯发现他并非二三十岁的壮年,这更引起了斯的兴趣。故而叫住他,问了一些问题。所问大致是年龄、籍贯、从军经历之类,当时他回答得很自然,斯虽然觉得他不一般,然而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是大名鼎鼎的武安君。”
这么说着,李斯再度朝着武安君一揖,
“斯当日失礼了,今在此向武安君赔罪。”
白起爽快地摆动了两下肌肉结实的手臂。
“是老夫隐瞒在先,李斯不必介意。老夫明知那行径太引人注目,只是依老夫的性子,那粮袋一袋一袋运去实在是太过麻烦。老夫最喜欢将麻烦事凑到一块儿解决。”
自信的笑荡漾在黑白分明的眼中,无疑是秦国第一武将的风范。
“老夫的行径实有点出格,尚不足以使李斯看破老夫的真实身份。看来,果真是小子你泄露了老夫的身份吗?”眼神一凛,直视着站立在李斯身侧的王龁。xfanjia.com
“晚辈不敢!”
大概是帐内的灯光不甚明亮的关系吧,要不然怎会在秦军的长平主帅王龁的脸上,看到一丝慌乱的表情?
李斯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
别看四十多岁的王龁将军平时一副严肃的样子,在六十岁出头的武安君白起面前,却也只敢称晚辈!而且,还是那样一副难得一见的拘谨样子。
“喂,李斯!”
感觉一侧的衣袖被人用力扯住了,扭过头,只见王龁将军满脸纠结,将怒不怒,眼中含怨。
忽然,一声疑问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噫!饭食不合你俩的胃口么?”
王龁愣了一下,顺着武安君的目光看去,是两方食案上丝毫未动的餐食。
食案的整体造型有些像漆豆(作者注1)。弧线优美的大圆盘底座,底座中央是大约一尺高较为粗壮的矮足,其上承托着四边有沿的方形案桌,这一点倒是与承托着扁圆形盖碗状的矮足豆不同。整个器物表面涂着素色黑漆,而在案桌的内部,遍施朱漆。
案桌之上,中间摆放着一小碟佐餐的醢(hǎi)。围绕着那碟醢另有一碟盐,一碟酢(cù)。左下角是一碗蒸煮的黍米,左上角的陶盘内整齐地摆放着三条烤干的小鱼。右手边,则是一碗菜羹,煮烂的菜叶上撒着一些肉末,羹汤表面漂着一层淡淡的油星。紧挨着那碗菜羹,摆放着一只小勺。小勺外侧,是至于箸(zhù)枕之上的一双无纹木箸。
比普通士卒好上太多的餐食,然而,也根本算不上奢华的程度。
“武安君误会了。王龁将军心系战事,所以废寝食……”李斯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白起打断了。
“士卒们的餐食不过是一碗黍米,一小撮儿盐。小子位居高位,恐怕是想不到咱们这些煮饭伙夫的辛劳。”
穿着简陋的底层士卒服饰的武安君一双眼睛并没有看向李斯,而是盯着王龁。
身着华丽的将军服饰,胸背处的绶带打着好几个漂亮礼节的大将军双手抱拳,半垂着头,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最后回头朝着帐外大声喊道:
“来人!将食案撤走,热过之后再给本将端上来!”说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从库中取些酒肉,再准备一份餐食!”
“不用了!老夫在骑兵营中吃饱了才来的。”
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王龁想要说些什么,再回头却瞥见李斯与武安君默契地相视一笑。
大将军顿时气短。他感觉刚才似乎被帐中的一老一少给联手戏弄了。
李斯这小子!
一股气窜上胸口,却吐不出来,憋得大将军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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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满足地放下木箸,朝着武安君及王龁一揖。
“多谢两位将军。”
王龁早就匆匆忙忙地将他那份吃完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着李斯慢悠悠地吃完,他仅仅从嗓子眼哼了一声作为回复。
“李斯,你现在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该给咱们讲讲你究竟是如何看破老夫身份的?”大拇指指腹顺了顺自己微微上翘的坚硬胡须,武安君在座位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此事说来也是凑巧罢了。”
“那日斯正与武安君您说着话,远远见王龁将军驾车而来。王龁将军知斯不通骑术,无法骑马,故而驾车欲载斯回主将大帐商议军事……”
“我记得自己自始自终并未与车下的武安君说过话。”王龁强调道。
“的确如此。小子不过是瞥了老夫一眼,那眼神中也未见有什么破绽。”白起对王龁的话表示赞同,他不认为李斯能从一个眼神就猜测出他的真实身份。
“所谓兵道,伪也,诡也,诈也。武安君与王龁将军皆精于此道,斯未曾有疑。只是……斯凑巧留意到王龁将军一个无心的小动作。”
王龁听得锋眉一蹙,在座位上半倾前身,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的动作?”
“是的。当时将军站在车上,跟车下的斯说话的时候,手却是扶在车轼之上(作者注2)。”
“!”
“昔魏文侯过段干木之闾而轼。段干木贤者,斯有自知之明,不致将军轼斯。”平淡的语气,年轻的儒生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星眸如渊,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伪、诡、诈,有心而为。唯无心之举,足以见真情。当时斯的身边只有那位老伙夫,将军所轼之人既非李斯,唯斯身侧之人。正是将军那个小小的动作,引起了斯的怀疑。秦王不会屈尊至此,那么秦国朝堂之上,能让大将军真心以轼的,斯只能想到一个人。”他转头看着武安君。
“斯妄自揣度,还望武安君见谅。”
“李斯见微知萌,丞相果然没有看错人!”白起感叹。
一掌重重地拍打在腿上,王龁恍然大悟。
“难怪那日你在我面前提伙夫二字。李斯啊李斯,你心中宛如明镜,却来试探于我。你的伪、诡、诈,与咱们这些武人相比,可是丝毫不逊色!”
“王龁将军装糊涂的功夫也是让斯佩服不已。”
说完,三个人顿时都大笑了起来。
……
“武安君既然现身,是为了章腾被围一事来的吧?”李斯问。
王龁欲将武安君迎上主座,被武安君以长平的大将军仍是王龁为由拒绝了,此刻他坐在下首的位置。
“正是。马服子多诈,老夫来此欲为大将军参谋,以行将计就计之计。”
帐外的更声打破夜的寂静,帐内的灯油已燃去了大半。
注1:豆是一种盛食器,常用来盛酱之类的调料。上为盘,下为喇叭形的柄。也做礼器。
注2:轼是古代车厢前面用作扶手的横木。古代以手扶车轼来表示尊敬的意思。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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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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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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