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经过酣畅楼向出园的方向走去,正要绕过一座假山,突然从假山后冲出来一个人,砰地撞在叶如蔓身上,巨大的冲击力逼得她后退几步,重心不稳跌坐地上。
她还没开口喊叫,只听得赵熠在一旁叱责那人道:“你做什么?!”紧接着,一只手拉住她的右胳膊,将她扶了起来,“你的伤没事吧?”
叶如蔓摇摇头,抬眼看向撞她的人。
这人脸色画着个还没完工的大花脸,身上穿着一身短打,壮实精悍,二十岁的样子,看打扮是个伶人。
这伶人看着一个身穿锦服、气质不凡的公子竟然如此屈尊护着一个下人,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说话。
叶如蔓见赵熠剑眉一皱,目似刀光,罕见地从他身上看到一种人上之人的冰冷怒意和霸道锐气,忙道:“我没事,他没碰到我的伤。”
那人才反应过来,不住地作揖道:“抱歉,抱歉,小人正好有事情,走得有些急了。”
这时,从后面又快步跑过来一个花脸人,高声道:“小飞,你怎么还在这磨蹭?班主找你好久了!”说着,也不顾旁边还有别的人,就要拉走这个叫小飞的年轻人。
小飞有些着急,但又不由得怯于眼前人的威势不敢动,直到赵熠扬了扬手,他才小心地离开。
两个伶人边走边说着:
“哎呀小飞,走快点,班主东西找不着,急得快晕过去了!”
“谁叫他房间总是那么乱的…”
“谁叫你是收纳好手,每次收拾屋子都得找你。”
“这次又是什么不见了?”
“好像是一本书,叫什么茶经之类的。”
“哟?他还看这种书?”
“你管那么多干啥,快点,这书很重要,他快急死了。”
两个伶人越走越远,如蔓缓过劲来,跟着赵熠往庄园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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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玉湖上,一座画舫划开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惊得湖上的沙禽掠岸飞起。
赵熠站在船头,一言不发。舫里传来热闹的声音,只听得周政又在与众人讲述沙场旧事。
“...当时辽兵突然来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危急之际,杨家七郎杨延嗣将军率领一个一千人的队伍出发迎击契丹人的先头部队,那一仗打得甚是惨烈,无畏谷血流成河,尸骨累累。虽然消灭了敌人,可杨将军死于流矢,那一千人也仅有十余人活了下来。”
“很快辽兵又从水上发起了攻击。因为主将战死,我方军心不稳,人心惶惶,危急存亡之秋,杨将军的遗孀成青忆夫人,在丈夫的尸骨前断发立誓,誓破辽兵。那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烈日之下,成夫人穿着一件磨损老旧的盔甲,举起被血染红的战旗,一跃上马,领兵出战,那是真正的巾帼英雄啊。”
“只恨老天无眼,那一仗虽然打胜了,可成夫人被敌人挑落下马,坠入河中,牺牲了。她的那支队伍,数百人啊,最终只有一个新兵蛋子活着回来了。成夫人的尸骨至今也不曾寻得,我们只能为她立了一个衣冠冢。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人们安逸日子过惯了,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他们。那些契丹人,霸占着我们的故土燕云十六州,我只盼得朝廷有朝一日能收回来,我死也瞑目啊…”
殷掌柜、海无涯、庞冰几人在一旁听得叹息连连,直感叹现在朝廷太软弱。
赵熠走进舫中,众人连忙噤声。只有周政趁势向赵熠单膝跪地,揖手道:“王爷,燕云十六州乃我族故土,又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实为中原的北方屏障。您是皇子,若您上书陈表,言明利弊,皇上定不会拒绝出兵的。”
赵熠一脸凝重,拒绝道:“澶渊之盟议定,宋辽以白沟河为界,各守其土,这是由官家亲自定下的,你以后不可再妄议此事了。”说完,转身便走出舫舱。
一时间,舫中气氛沉重,无人敢言。
叶如蔓看周政心气不平,仍跪在甲板上还欲再进言,便好心劝道:“周将军,莫惹王爷生气,此事不要再提。”
周政抬头看向叶如蔓,只一眼,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抹精光。叶如蔓被看得很不舒服,也不再多言,离开舫舱。
回到船头,她看见赵熠傲然站着,如同雕塑一般静静望着远处,眼中多了一丝怆然的意味。
画舫很快靠岸,众人鱼贯而出。叶如蔓跟在赵熠身后走出画舫,却感觉背后有一束目光。她一回头,其他人都下船了,只有周政一人还坐在船内紧紧看向他们二人。那冷峻的目光不像是看赵熠的,倒像是看向她身上的……
她感觉浑身不适,赵熠也发现了,在一旁蹙了蹙眉,带着她迅速离开。待走出紫烟山庄的大门,赵熠才慢下步子,道:“你是江州人氏,以前可曾来过庐山?可知道哪里的风景最好?”
“回王爷,小时候我爹娘曾带我来过一次。印象中,只记得含鄱口,站在庐山上,远眺鄱阳湖,烟波浩渺,莽莽苍苍,如同一幅画。”
“那我们今天就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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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阳光灿烂,两人顺着山道缓缓而行。
赵熠望着连绵不绝的山势,心中的抑郁被壮丽的风光溶化了些许,感叹道:“庐山果然好景致。怪不得李太白在此筑庐隐居,白乐天也愿意终老于斯。若是没有束缚,我也愿意在此归隐,不问世事。”
叶如蔓听他语气中有些寂寥,以为他还在烦恼失剑的事情,便谨慎地措着辞道:“李太白、白乐天当年都是谪居江州,满腔报国之志却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才转而寄情山水,与王爷您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哦?你还知道这些?”
“小人以前也上过私塾。”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看这些人?”
“这些都是小人不成熟的想法,说的不对还请王爷见谅。”如蔓好像是在私塾上被夫子点名了一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了想道,“子曰:‘士志于道’,窃以为,历来读书人,谁的理想不是‘致君尧舜上’?谁不希望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一个河清海晏的世代?只是世事复杂,宦海沉浮,这些饱学之士壮志难酬,只能转而寻仙访道,独善其身。但我所佩服他们的是,即使在困蹇之中,他们也依然胸怀忧国忧民之心。”
赵熠听得这话,回头看向她。阳光穿过层层树荫,照得他脸上一片明一片暗,他极深沉地说道:“你以为只有这些读书人才会郁郁不得志?”
叶如蔓道:“世间很多人都活得没那么顺心吧。只是有些人心有鸿鹄之志,他们关注的不光是自己,更是整个国家,所以当现实与理想差距太大,他们更容易感到不得志。”
赵熠似笑非笑,道:“你好像很理解他们。”
叶如蔓浅浅地咧了咧嘴:“以前读到史书时,我就想,倘若我面对他们的境遇,我会怎么想,怎么做。”
“听起来你很有抱负。”赵熠颇有兴趣地看着她道,“你若是个男子,说不定能走仕途,试上一试。”
“女子就不能建功立业吗?”叶如蔓脸上浮现一层豪情,“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所谓男女,也并不是只有位极人臣或者居庙堂之高者才能做到平天下,就算只是一名小小仵作,也同样可以造福一方百姓。”
赵熠微微一愣:“小小仵作?”
“就像我的师父周言,虽然只是衙门里的一名杂吏,但他替天行义,为生者辩,为死者言,在我心中,堪比世间圣贤。所以我认为,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安身立命,只要不失赤子之心,人皆可以如尧舜般,兼济天下。”
她的眼神清澈而笃定,赵熠嘴边一句“你的想法真是幼稚”几欲脱口而出,却始终说不出来。相反的,她的话语如有一股力量,渐渐抚平了他心中的寂寥和阴郁。他望向远山,淡淡道:“走吧。”
午后时分,赵熠与如蔓来到了含鄱口。只见连亘的山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壑口,山脚下便是一望无涯的鄱阳湖。点点渔船在湖面飘着,白色沙鸥掠岸飞过。湛蓝如缎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白云,在人目力所及的尽头,湖光与天色相接,广阔无际。朝南边望去,五老峰险峻雄奇,如青天削出金芙蓉,巍然耸立。
立于这悠悠天地间,山川湖泊皆汇于此,日辉清风加拂于身,两人极目远眺,只觉眼前之景浩大开阔,万物之美尽收眼底,心境都旷达了起来。
仿佛有一束阳光照进了心间,赵熠体会到了一种辽阔与自由的轻盈之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加快了流动。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叶如蔓道:“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他的脸上出现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他的眉飞扬着,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眼眸之中隐隐倒映着山水,整个人盛满了笑意,如同春风韶光里第一次绽放的桃花。如蔓的脸上不由飞过一丝红晕,她连忙低下头,道:“不敢,这是小人的荣幸。”
天气有些炎热,两人在日光下站了许久,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赵熠走到一处凉亭中歇息,叶如蔓赶忙拿出银瓶递过去,又取出扇子为他扇风,道:“王爷,这是常副庄主特地为您准备的庐山清泉。”
赵熠喝下一口,道:“他也是费心了。今日我看他是真紧张,两眼都是红的,怕是昨晚一夜没睡。”
如蔓借机聊起了此事:“王爷觉得是此事是何人所为?”
赵熠一声喟叹,摇摇头:“我也不知。按理说,作案嫌疑最大的便是当时在知鱼轩的彭柏和你弟弟,但他们一直在园中,可以互证没人进过我的房间,除非…除非他们串通。”
“不可能。”如蔓本能地出口反驳,随后又意识到眼前人的身份,连忙补充道,“小人的意思是,彭柏是王爷的亲随,应该不会做偷剑这种事。”
赵熠淡淡道:“彭柏不是我的人。”
“啊?”如蔓震惊了。
“他和严午是我二哥洵王的侍卫,这次南下被派来做帮手的。”赵熠简单解释了一句,“我刚才只是在排除嫌疑人,我知道彭柏和你弟弟不可能串通在一起作案。”
如蔓松了口气,忙感激道:“王爷明察秋毫。那除此之外,小偷只能在紫烟山庄的主仆和宾客里面找了。”
“可这些人数以百计,紫烟山庄又占地极大,如果没有线索的指引,再这么费劲的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小人…小人一直有个疑问:小偷偷剑的动机是什么?如果是为了财,您屋里那么多金饰玉器,他都不偷,偏偏偷一把剑,难道这剑中有什么秘密?”叶如蔓小心翼翼地问道,将话题引向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青霜剑的来历。
赵熠幽幽地摇了摇头:“它只是我母亲的遗物,并没有什么秘密。”
“那…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与它有关?或者,它的来历很不同?”叶如蔓有些紧张地措着辞,心想不能让赵熠看出她的意图。
赵熠不疑有他,说道:“这青霜剑原是一对短剑,另一柄名为‘碧云’,是南唐后主李煜与小周后的定情信物,由千年精铁锻制而成,剑柄一端各镶蓝、碧宝石一枚,代指星月。南唐归降之时,后主向太宗献剑,太宗只取了青霜,碧云则留在了小周后手里。后来,太宗将青霜赐予我父皇,我父皇又送给了我母后。她过身后,青霜剑便一直在我手里。”
竟然是李后主与小周后的定情信物!www.xfanjia.com
如蔓眼皮狂跳,又问道:“那碧云剑呢?”
赵熠摇了摇头,道:“碧云剑在小周后故去后便没人见过了,许是陪葬了吧。”
他说得坦诚,确是毫不知情。如蔓微微失落,线索又断了。母亲一介布衣,怎么会与小周后的碧云剑有关呢?难道她曾经是宫廷中人?这接下去要怎么查?她的生父又会是谁?
赵熠见她表情严肃,便问:“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她脑中还在快速思考,被乍一问,只好随便扯出一个话题抛回去:“回王爷的话,我只是在想,刚上庐山就碰到这样的事,这紫烟山庄怕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
“既来之,则安之,且行且看吧。”赵熠站起身走到凉亭,凭栏远眺,过了良久,赵熠才道:“其实,自从离开了汴京,韩长庚似与以前也有所不同。”
如蔓闻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噤声站在一旁。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叶如蔓心中不停地盘算:祐王今日只带她一人出来,难道是想让她查一查身边人?韩长庚会有什么问题?彭柏和严午作为洵王的人又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有,这青霜碧云二剑难道有什么连祐王都不知道的秘密?母亲怎么会与这些宫廷秘闻有关?她心事重重,反复咂摸今日获得的线索,半晌都没有说话。
赵熠也不指望她能回应,身边的这些私事,自己都看不清楚,又怎能全然寄希望于她?在这种气氛下,他自然而然地将这些话告诉她,已然是过多了。所以,他也不再说什么,回身笑了笑:“风景虽好,却不可过于留恋。走吧,该回去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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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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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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