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寒气突如其来,却于我如故交老友,叶靖书说它会在每晚发作一次,她不说假话,它或许也十分守时,只是我连着十多日不曾遭其打扰,此刻不告而至,总不免要心慌。
然而,因它如此循着心包经侵袭,我才能推测到,已入戌时。
随着我胸口那团温暖散尽,初雪剑意终于肆无忌惮,在心间缠结无数,似要缠得那颗心脏跳不动了才肯罢休。
虚空气息亦冷得仿佛凝着冰,吐纳一口,冷气直透入内里,将其中的凄寒又加重了许多,我不知道自己卧身何方,但不愿心跳就此沉默,生命陷进无觉,黑暗太过浓厚了,我得找到点光。
恐惧与迷茫边际,我腰间骤然一紧,被人用臂膀轻轻揽住,圈进怀里,接着一只手掌覆盖了我的眉心和眼睛,背后更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安慰。
她道:“阿萧,别怕。”
叹声刚落,她的掌心随之涌出那股熟悉的炽热劲息,自眉心贯进我脑内,抵开那些昏胀之感,而后又作激流,沿着任脉一路席卷扫荡而下,直冲进膻中,盘踞于其间,蛮横之极。
“海纳百川,为有容焉……”她声线逐渐发颤,仿若正强忍着某种不舒服,她掌中甚至也悄然渗出汗意,“虽不能除去你这身寒气,但将你心脉护个一时半刻,大约还可以。”
说到后来,她曲在我后颈逸出一个压抑的喘。
因为这股劲息的盘踞,罩在我心头的那些冷意忽然间像碰到了宿敌,它们被撞出心包经,在边缘徘徊、试探,却始终不敢作正面的触碰和交锋,似惧怕被这炽热侵染,吞没,最后变成和它一样的温暖。
冷与热逡巡之间,我所感所觉,逐渐不如起初那么难受了,而冰寒消解,我存于心底的疑惑也顷刻变得明朗。
“将军,”我看不见她的脸,却分明感受着她在身后颤抖得很厉害,“那次,你就是用这个方法救我的吧?它好奇怪,能不能告诉我它叫什么?”
心剑的力量非同小可,若是一般的内功,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挡住剑意,她又如此痛苦,这个内功运使出来,定然需要一些代价,该是何等代价,我此时猜测不到。
“它叫做,呃……渊……”将军闷哼一声,含糊带过一字,而后莞尔,“抱着冰块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好在本将军能吃苦,到底是把那东西压制住了。”
她笑得淡然,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什么都知道!
这个叫做“渊”的内功,是借着活人心血所化的内息,天策府弟子一生中只许用它三次,第三次万万不能再借,否则心血耗尽,油尽灯枯,性命危矣。这么凶险的事物合该束于高阁封禁,天策府中却人人习它,所为的,不过是想在沙场上尽力救下不该死的人而已。
我能知道这么多,自然是从那些痴迷于天策儿郎的师姐们嘴里听来的,她们说完后已经泣不成声,如此情深义重,如此忠骨柔肠,简直感人肺腑,感天动地,若不能嫁如此东都狼,必然抱憾一生啊!
彼时我不以为然,舍生取义这种事,天下间能做到的屈指可数,再如何情深义重的人也不会嫌自己活太久的,哪有那么多傻瓜会连命都不要,去护着一个将来或许还会忘掉自己的人?
现在我身后就躺着这么一个傻瓜,她已经用完两次了,曲钥也说,人体心血补济不易,要她谨慎思量。
我突然想起西陵意提起的、洛秋的那些话,救命之恩,必以终身相许,又想起我和将军这一路而来的种种,咳,倘若真能以身相许,或许也还不完。
一时间真个是愁肠百结,不知所欲。
“你的心跳快了。”
宁静之中,将军莫名吐出这么一句,声音疲惫,有些喑哑。
我愣了一下神,还没寻思过来,只觉着胸腹处一阵悉悉索索,她那只搁在我腰间的手,不晓得何时,竟攀到我心口上来了。
“唔,跳得越来越快了。”她摸索片刻,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
她覆在我眉心的手亦渐渐滑落,抵了抵我面颊,闷笑两声:“脸也变这么烫了?这不该呀。你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被你这么搂着抱着,你的手还这么不安分的放着,试问谁能镇静,谁还能不胡思乱想?还有,为什么天策府这个所谓“渊”的内功,运使起来的样子会这么奇怪?你们用它在沙场上救人,也要先搂搂抱抱,摸这摸那的吗?
何况从小到大,都无人敢和我同榻,她竟如此放肆,简直岂有此理?!
我憋闷许久,握住腰间的臂膀,不动声色扯离:“将军,夜已深,你是不是该回你的房间了?”
“我没有房间可回。”她摇头,身形却徐徐倾过来,“那酒中药力很是霸道,致使你剑意突然发作,所以我找云老板只开了一间房,方便照顾。”
“我不用照顾。”
她的手在我脸边蓦地一顿,指节微垂,似乎敛藏了些许情绪,我瞥在眼里,心底没来由着慌,是我说错话了么?
却听得她轻声一哼,并出两指,指腹压住我额头,紧着自那而始,指尖一点点、一寸寸从眉心划下,经鼻梁,越鼻尖,似篆刻,如细琢,一笔笔勾勒我这副容貌的所有轮廓。
我看不明她此刻的想法,只感觉到她所拂之处,俱是无尽酥痒,如三月暖风含娇带俏扑上脸面,又如苏绸花绢温情脉脉抚过两颊,千丝万缕的细腻柔软从外到内,一层层缠绕心扉,忽紧忽缓,撩拨其中本不能生起的悸动。
指尖歇靠我唇边时,我喉咙里已然一片干涩,隐忍着将喉头咽了咽,我又拿住她这只手,制止她这番胡作非为。
“将军,别太放肆。”
“哦?”她旋即挣开,嘴角扬了扬,“据说晚上睡不好觉的孩子,他的娘亲便一直这么摸着他脸,还有脖子,摸得舒服的话,孩子就会慢慢睡着了。”
“可我不是。”
“阿萧,我也想你睡个好觉。”这回她的手移到了我脖颈,纤指微屈,以指弯摩拭那片肌肤,附着骨与肉的条理,她流连于下颌至锁骨间,一边优哉游哉折磨我,一边在语气中显出委屈,“这么用心良苦,你居然觉得是放肆么?”
“何止放肆……”
我忍着满心的杂乱无章,咬起唇,竭力去忽略身体上的那些微妙感知,她轻轻瞧我,笑意弥深。
她的脸凑得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那双眼眸深处所潜伏的暗流与异光,暗流如潮,才及相遇,即是惊涛骇浪;异光澄澈,不慎不防,便跌陷雷火深渊……这个人放肆得太过,一举一动就变得越发危险,亦或,越发蛊惑人心。
“你的心要跳出来了。”她重新揽起我腰身,伏在我颈边喃喃。
我眼角脑中腾地迸燃许多火热,再也按捺不了了。
“将军,你居心险恶,”我转手勾住她脖子,迎向她颊上深深一吻,末了闭眼,颤着唇,声音却带出哽咽,“就别怪我对你不敬……”
将军微微一怔,慢慢俯下来贴着我额头,依然含笑:“不,我是用心良苦……”
砰砰砰砰!
她话堪堪说了一半,便被一阵催命似的叩门声打断了。
“两位姑娘,云绡老板让我送炭火炉子来了。”门外听着是那位喻连君的声音,她把门砸得震天响,一面大喊,“我看你们这灯还亮着,估摸着人还没睡,快点开门,我的手被火头烤得可疼了!”
为什么不干脆烤熟了?我磨着牙恨恨的想,瞪向桌上那盏明媚烛火,恨不能直接用眼刀将之斩得稀碎。
将军无奈,揉了揉我脸,起身披衣,带起重戟,去给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开门。
“我们用不上这个东西。”
她挺戟顶着一身冰冷,拦在门口,喻连君不能进来,站在那迭声叫苦:“别呀,我辛辛苦苦弄上楼,你不要,我又得弄下去,来来回回很折腾人的。”
“你半夜跑过来拍门,也很折腾人。”
“你们灯没灭……”
“我们习惯亮着灯睡觉。”
“还有这种习惯?”喻连君惊讶一声,可也没多想,两手一摊,扭头就走,“反正炉子我放在这了,你不要也得要。”
来回一眨眼的功夫,她跑得倒是挺快。
将军面对那炭炉皱了好一会儿眉,我宽慰道:“等我明天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去寻她麻烦吧。”
她没有答话,重戟一抬,将炉子推进房中,而后把门闩得死紧。
炉里的木炭滋滋燃得一派欣荣,红光温吞,袅袅散着满室暖意,我们一起蹲在榻上盯着它,发了半晌的呆。
“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忿忿不满。
将军点头,一把拥我入怀:“对,还得加倍。”
“好。”
我虽回了一个“好”,心里却无端悻悻,要是没有喻连君刚好闹这么一出,我恐怕就要对将军做出更越矩的行径了。
我对她的非分之想太多了,是经不得几分挑动的,一旦被逗引出来,大概只会吓着她吧?安慕小说网
是以不敢再多话,只由得她这么拥着我身体躺在榻上,而闭眼假寐,等着徐徐睡去。
夜里北风呼啸,一阵紧似一阵,大有掀翻屋顶的架势,好在云绡这客栈的房子俱是石砌的墙壁,厚实稳当,倒免了被掀翻的担虞。
炭炉里不时爆出几声噼啪,衬得房内越发沉寂,将军的呼吸在我耳旁起伏,不疾不徐,这些动静来回燔灼,我根本生不起丝毫睡意。
我心如刀割,为何偏让一个病人今夜如此苦熬?
“这种情形,倒有些像年末的晚上了。”
一片暗默里,将军漫不经心开口:“外头风雪交加,里面却又暖和又安宁,唔,若是还有炮仗声,就更像过年了。”
原来她也不能睡。
“说起过年,”我顺势找到了话头,问道,“以往过年,你都有什么心愿啊?”
将军微一沉默,有些赧然:“呃,算不得什么有意思的心愿,无非就是盼着大唐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了。”
“啧,志气很大嘛。”
“若是国泰民安,我们这些人就不用四方征讨,打打杀杀了。”她把下巴搁在我肩头,晃了晃脑袋,“阿萧,虽然我已经见惯生死,但身边的人一个个丢了走了,心里也会难过。”
你最怕身边冷清,我记得的。
我暗暗心想,没有说话,悄悄寻了她的一只手握着。
那手上有几处伤痕,又有几处茧子,我一一摩挲得清晰透彻,摸着摸着,心头发紧,不觉想起青龙桥上她的七支乘龙箭,还有她背上那些鞭痕……这个女子早该被人怜爱疼惜的,可惜她身边恰恰缺了那样的人。
如果……不如,就是我吧!
“往常过年,我也有很多心愿的。”我忍了忍眼里的洇湿,淡笑,“想快点长大,想不被爹娘逼着弹琴,想换个先生教我读书,这样那样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将军笑叹一声:“姑娘你好幼稚啊。”
“但是现在我只剩一个心愿了。”
她取笑我:“哦?是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么?”
“才不是。”
我将她的手背凑近唇边,浅浅的亲了亲:“我想于将军左右伴随更久,这个心愿算不算幼稚?”
“不算……”将军似乎犯了一会儿愣怔,讷讷道,“我一直以为,让墨道长早点解毒才是你的心愿……”
我一时间很想咬她的手:“为问缘寻药,那不过是朋友间的义气啊!”
“原来如此。”她似恍然大悟,手指微微一转,捻磨着我嘴角与下颌,“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阿萧,你说的更久,是多久呢?”
她又来了!
我长长吸了口气,憋得脸热耳烧:“一朝一暮,亦或岁岁年年,全听从将军你了。”
她的手倏然僵在了虚空,良久无话。
时隔一年待到如今,我仍未对那晚所言所行感到半点后悔,本姑娘从来都这么直接,又或许是酒劲尚存,所思所虑不吐不快,她若是明白且愿意,我必然惜她一生,若只觉得我无聊,我就断了一切非分之想,诸事了结后,与她相忘于江湖好了。
哼,相忘于江湖,说来潇洒而已。
我在暗沉中揣想了许多她的回答,却到底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她的神情,当然就意料不到她最后落定的心思。
“明日吃过早饭,我们赶紧启程去小遥峰。”
我等得烛火燃尽,也没听到将军说一声好或者不好,反而等来了她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句,心中是失落还是沮丧,早已非片刻内说得清的了。
好在我还能假装不在意:“可是走了这么远,能不能先在此停一两天?”
她方才祭出那么多心血,若还继续上路,只怕难以支撑多远。
“不能,”将军不加思索,径直道,“多耽误一天,剑意就得迟一天才能被驱掉,它留的时间越长,遗患越大。”
“早一天,晚一天,已经不打紧了。”我勉力一笑,“不就是余生不祥嘛,无非身体多受些折腾,再要么就是少活几——”
我那个“年”字可怜巴巴的还等着脱口而出,然猝不及防,被她硬生生顶回了喉咙里。
“岁岁年年,嗯?”
她以雷霆之势攫取了我的唇,又以极大的力气锁住我脆弱身板不许挣脱,这些倒也罢了,更加过分的地方,是她于我唇舌间的辗转厮磨,食骨吸髓,直欲将我整具魂魄摄夺而去。
此滋味太过清润绵软,如掬饮了一捧醴泉,渐而转作融融火热,辟入胸臆,烧透了肺腑,偏又缱绻悠长,缠到极致,越教人不舍,不忘,甘愿就此深溺于将军这种百转千回的温柔……可她,仍然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放肆之徒!
我握紧她肩膀,羞涩于回应,却踟躇于停止。
“要不是你身体不好,”将军抵着我鼻尖,轻喘低呢,忍耐着未知情愫,“不然今晚,我可以对你做更多的事情。”
“你……”我让她此吻堵得气息紊乱,脑子里兀自晕乎着,好一阵子没缓过来,连言语也断续不成章了,“你,你什么,什么意思?”
“如果你的伤势不能好转,”她揽着我不放,叹息,“总撑着一副病躯,你又能在我左右待多久,要是你性命不长,那我怎么办?”
她话音不高,也不中听,但震得我肝胆发颤,她顷刻中竟想了这么多,我却一个都猜不到!
“我愿与卿长相伴,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她靠在我耳边喃喃细语:“所以傻姑娘,你必须好端端活着,活得越久越好。”
我听得心底酸酸胀胀,禁不住伸手去抚她容颜,才及那眼角,指尖便触摸到了一些湿意。
将军……
“遵命!”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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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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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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