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女母为则刚

　　两小时前。

　　康小贝与先生的结婚照就摆在林鹿面前，用金童玉女来形容二人再恰当不过。

　　隔壁次卧推门的瞬间如同进入童话世界，装修的主题是哆啦A梦的太空旅行，屋里的一切家具摆设都是为了贴合这个主题而定制的。

　　这是一间精心准备的婴儿房。

　　如今，婴儿房里还摆放着一具小小的蓝色棺木，哆啦A梦眉眼弯弯，笑得开心快乐。

　　康小贝挺着孕肚，为棺木做最后的修饰工作。

　　“我是个木匠，除了这具小棺木，我还为他做了小汽车，”她指了指放在屋角罩着塑料布的精致小车，“如果我不能给他生命，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剥夺他离开人世的体面？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说着，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擦擦额头沁出的细汗，招呼林鹿：“坐啊，快坐——明天就是预产期，我得加班加点赶制它，招待不周，不要介意。”

　　康小贝准备的，是她腹中孩子的棺木。

　　“您的孩子？”林鹿观察她的肚子，比平常孕妇小了一倍，也似乎暗示着，胎儿不平顺的命运。

　　“他啊……”康小贝怜爱地抚摸着肚子，不无遗憾地回道：“上个月我们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胎心停止跳动，也就是说，我的孩子……”

　　她抿了下唇，将一层缝制好的蓝色绒布铺整齐。

　　“对不起。”

　　康小贝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我先生事业在上升期，可能没时间精力来照顾我们母子，我的手工店铺又刚刚起步，哺育孩子意味着梦想停顿——你瞧，孩子多懂事，他肯定是想着，等爸爸妈妈忙完这一阵，再来这个世界。”

　　林鹿苦涩地捡起一只布偶，心里感叹：如果失去爱子的事实无法改变，那么这个理由不失为一个好的情感疏通。

　　“做母亲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起初我和先生都认为它是累赘，决定流产。从吃药的那刻起，我就后悔了——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才孕育成生命，在最信赖的母亲的腹中，却要被母亲亲手杀死？”

　　“那他……”

　　“奇迹般的，他活下来了，像是苍天特例给我和先生的赎罪机会，我们发誓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小生命，确保他健健康康地活下来。”康小贝放下工具，扶着额头，紧闭着双眼缓了缓神。

　　“是哪儿出了问题？”林鹿轻声询问。

　　“八个月大的时候，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蜷在一个小箱子里，突然就掉进一个黑洞洞的、不见底的深渊——醒来后，发现出了点血，我赶紧推醒我先生，连夜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是，孩子……走了。”

　　“死胎在宫腔内继续停留，会引起母体凝血功能障碍，会危及到母体健康。”林鹿不由得紧张起来，提醒康小贝。xfanjia.com

　　“是，医生也对我讲过，他建议引产。我无法形容那一刻是怎样的天旋地转，我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康小贝因怀孕而肥胖的身子颤动着，声音像寒风里挣扎的一片枯叶。痛失爱子的悲伤，可能将伴随她一生。

　　她接过林鹿递来的纸巾擤擤鼻子，“我决定冒着生命危险继续妊娠，并不是像他们说，我接受不了事实。我只是……只是……”

　　她仰起脸来看着林鹿，一双天真的泪眼寻求林鹿的理解与认可。

　　“只是万一呢。”林鹿说出她的心思，康小贝轻轻摇着头，扭过脸去，看着明亮的窗。

　　窗外，万里晴空，暖暖的气流拂过人间，开启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你肯定觉得很不可理喻吧？”

　　一切奇迹都不可能在循规蹈矩中诞生，这是林鹿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箴言，然而，面对康小贝，林鹿不忍再让她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清楚明白，眼下，心如死灰才是对康小贝最好的照顾。

　　“我……”林鹿筹措语句时，突然，康小贝变了脸色。

　　“你怎样？”她急忙问。

　　“我没事。”康小贝逞强地说，转身去拿油漆，不料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地，像猫一样拱起身子，她面色煞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双手从棺木边缘无力地滑落，痛苦地捂住肚子。

　　“啊——”她突然嘶哑着嗓子尖叫，头抵着冰凉的地面，神经抽搐似的，又猛地抬起头，向林鹿求救。

　　“帮帮我，帮帮我，”她哭着：“我好像要生了！”

　　医院认为，已死亡的胎儿没有任何自主向外伸展的能力，而且极有可能已经腐化，在分娩过程中，可能造成肢体分离的后果，因此，在等待康小贝达到顺产条件的同时，急调顶尖的医生护士前来帮忙，以确保康小贝的生命安全。

　　医学上把人类可以感知到的疼痛分为12级，如手指被割断是10级痛，如阑尾等内脏痛，是11级，最高级的痛，如孕妇分娩。

　　可以说，分娩室是医院最恐怖的地方，室内的产妇们疼痛哀叫，一片哭嚎，只是听着就足以让人神经紧绷，而康小贝的疼痛似乎比她们更强烈，几次都要昏厥过去，急救室护士出入匆匆，把守在门外的家人的心都快揪出来了。

　　“护士，护士！”小贝先生截住一名护士，“能不能用什么方法减轻我老婆的痛苦？为什么不用麻醉剂？”

　　“产妇拒绝使用麻醉剂！”

　　“为什么？”

　　护士也很无奈：“我们尊重产妇的意愿，在迫不得已时才会使用麻醉剂。”

　　“她在期待奇迹。”林鹿说，声音中带着隐忍的微颤。

　　谁也没想到，康小贝的痛苦居然持续了六个小时！

　　整整一天，即使回到博物馆，产科急救室的痛叫还萦绕在林鹿耳边。

　　“所以呢，孩子的遗愿要正式生效了？”赵逸一边舒展筋骨，一边问。林鹿把手里的U盘在她面前晃过：“会生效，不过要等七八十年之后了。”

　　“康小贝反悔了？”赵逸从桌上跳下来：“她签了《遗愿录入同意书》，看上去也不像是毁约的人啊。”

　　她边不满地抱怨，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不过，也可以理解啦，现在忙着葬礼的她心情一定很糟糕。”

　　“忙葬礼？谁的葬礼？”林鹿故意逗她，赵逸情绪低落：“当然是孩子……想到一个小生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就这样夭折腹中，而他妈原先抱着那么大的期望，希望有奇迹诞生，究竟……”

　　越说，赵逸越伤心，眼眶红红，忽然，她反应过来，兴奋地一把抓住林鹿的肩膀：“你不会是说……”

　　她方才还在眼里闪烁的精亮又黯淡下去：“怎么可能？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停止呼吸了，母亲平安就很了不起了。”

　　“说起来，”她四下张望：“昨天秦斯泉不是也到医院帮忙去了？他呢？”

　　“他？”林鹿笑笑：“他说，他有自己的计划，你说，我是该尊重他呢？还是尊重他呢？还是尊重他呢？”

　　“什么嘛，你对他太偏爱了！”

　　“我更偏爱你啊，”林鹿刮了下赵逸的鼻头，故意搞怪：“谁叫我们这个寒酸的小地方，要吸引你们这些青春有活力的帅哥靓女太难呢？”

　　“说起来，小泉这小子，本性还是好的，”吴克鸣把手机视频投放到电视上去，道路监控录下一段45秒的视频，“好家伙，你看看这爆发力，骑着单车为救护车开道，昨个儿要不是他，故意救护车还得在路上耽搁一会儿，人命，就在这一会儿中，怕有个闪失。”

　　“馆长，”赵逸举手：“你哪来的这视频？”

　　“我在交警队有个朋友，说了不少好话，并再三答应监督小泉把《交通规则》背一遍，人家才答应，不追究他非机动车跑机动车道这茬事。”吴克鸣说着，颇有些得意地把《交通规则》的打印件扔到秦斯泉的桌上。

　　“他呢？”吴克鸣问。

　　赵逸吸吸鼻子，斜了眼林鹿：“某狍子就是傻，说人家档案窃贼牛着呢，有必须被我们尊重的计划。”

　　她拾掇自己桌面上的杂物，笔和本塞进包里：“反正，管他计划是什么，也不能改变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哟，他在你心里什么形象？”林鹿扯下她刚挂肩膀上的背包：“我想起来，你还是个心无杂念，没经历过爱情洗礼的老姑娘呢。”

　　“狍子你别瞎暗示！”赵逸急了：“正因为有秦斯泉这样的男人，我才做到心无杂念的——我要回去赚我的小钱钱了，跟你们这些闷骚的穷鬼在一起，净聊些没营养的话题。”

　　“那你看看，这个算不算有营养？”林鹿举起手来，手指捏着的，是一只被雕成哆啦A梦形状的木质U盘。

　　赵逸翻到半路的白眼又回过来了，看看U盘，再看看林鹿和吴克鸣得意的神情，忽然，脸兴奋得通红，“不会吧？”

　　林鹿把博物馆的录入师们都叫到电视前，把U盘插进电视的USB接口，点击播放：

　　“注意看！”她身子后仰，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头枕颈枕，望着天花板。

　　这些视频她已经看过好多次了，有时候听，更能给她以幸福感。赵逸却不然，她恨不得凑到电视里面去。

　　视频分了几个片段，第一段视频是B超影像，黑白的动态画面中，孩子的轮廓已清晰可见，画外音能听到父亲惊喜的叫唤：“他举起小手了！嘿，你们看，他是不是举手了，是个大拇指吗？医生，你看看——”

　　“新手爸爸吧？”医生笑着问。

　　“看！看！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在看他？这个手势是说：棒！我在这里一切都好，非常棒，非常舒服！哈哈！”

　　第二段视频，气氛已完全变换。医院开出的各种化验单宣告了胎儿的死亡，这则噩耗让年轻的夫妻难以接受，一度陷入了绝望。

　　婴儿房，哆啦A梦欢乐的蓝色与低沉气氛处处不和谐。先生拨动吉他琴弦，康小贝唱郑智化的《别哭，我最爱的人》。

　　这首歌收录于郑智化1990年专辑。幼年时，郑智化因小儿麻痹导致下身瘫痪，父亲病逝，母亲为了养家，不得不出入灯红酒绿场所陪客。郑智化在17岁时生活艰难绝望，并准备自杀，写下遗书，后来想到母亲才决定放弃。

　　音乐软件，原唱评论区，【乐华—嘉乐年华】说：每个人年少时都会有绝望时刻，可只要我们挺过来了，就是一笔财富。

　　【你就是幽默】说：2019年4月5日，我的战友牺牲了，他倒在了保护人民的工作岗位上，他是个英雄。

　　【段子雅轩】说：第一次是在当兵的时候听的，08年地震，我们救援，事后得知，我女朋友，也是初恋，不在了，一家人，都不在了，我心里悔恨，因为我觉得我什么都没做，没有救下她和她的亲人，对不起，一辈子的内疚！

　　……

　　人间总有太多太多不能弥补与挽回的遗憾，康小贝隐忍着痛苦，边唱，边哭：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地枯萎，别哭，我最爱的人，可知我将不会再醒，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我的眸是最善良的星光……

　　琴弦断，少倾的隐忍，泪水终于泄闸而出，爱人放下吉他，紧紧拥她入怀，含着泪亲吻着她，不断安慰着。

　　歌断断续续地唱完了，康小贝的心结却并未从此放下，孕育日记中截取的小片段显示了这位母亲不同寻常的决心——康小贝坚持继续妊娠。

　　“宝贝，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也许因为太痛苦，你也想离开，但黎明总是出现在黑暗之后，甘甜总是出现在痛苦之后，你既然来了，就一定要看到这世界的太阳和山川。”她含着泪说，“妈妈会努力，妈妈会坚强，妈妈想让你知道，奇迹永远不会在循规蹈矩中诞生，活下去，本身就是现实磨难、与理想希望完美契合的榫卯！”

　　视频切换到林鹿的视角，随身佩戴的微型录像机下，完整拍摄到她采访康小贝、以及康小贝紧急送医的全过程。

　　手术室的监控摄像更是令人揪心，时间一分一秒地折磨着康小贝，分娩艰难进行，医生和助产护士满头冒汗又不敢懈怠丝毫。

　　终于，哇地一声，孩子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了急救室黏腻腻的沉重气氛，让见多不怪的医生护士们也跟着“怪”了一次，短暂的惊愕后手术室一片欢呼喝彩、沸腾起来，医生、护士各个都喜极而泣，康小贝已被折磨尽了力气，然而，这一声婴儿的啼哭，点亮了她的生命之光。

　　“是……是我的孩子吗？我的孩子还活着？”她虚弱地想抬起头来，医生把孩子抱到她眼前。

　　“我母亲曾对我讲：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母亲，就是孩子最大的奇迹！”

　　视频的最后，是孩子因呼吸不畅，被送进保温箱接受呼吸机治疗。

　　“接下来他还要做几次大手术，”孩子爸抹着眼角，激动地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表达对妻子的感激和对孩子的心疼和宠爱：“我老婆和儿子都很坚强，有医生在，我相信我们一家三口，最后能平安健康地离开医院。”

　　家人平安健康，何尝不是每个人心里最大的祈愿？

　　“我们的孩子出生时只有三斤二两，很小很小，但是我老公和我都坚信，我们会一起，把他养成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康小贝凑到镜头前，说。忽然，她神采飞扬的神情变得严肃而沉重。

　　＂林录入师，我决定取消关于我儿子的遗愿录入，这段时间，我明白了，生命比我想象地更强大，比悲剧更悲剧的是，面对悲剧的态度，比喜剧更喜剧的事，从现在开始，珍惜时间给予的每一片刻，好好感恩，好好爱人。我的录制结束，谢谢你们！”

　　视频到此告一段落。

　　“这是……”录入师们都傻眼了。

　　“所以，孩子活着？”赵逸追问。

　　“你不看见了么！”林鹿回答。

　　“三斤二两？”她眼泪花花。

　　“见风就长！”

　　林鹿努力伸展着懒腰：“人未逝，不能称之为“遗”，严格意义上来说，康小贝的这份遗愿是不成立的，所以只能驳回。”

　　工作区内，掌声雷动。

　　“其实，每一份遗愿的驳回，都是一次生命的奇迹。”吴克鸣不无感动地说。

　　视频虽然停止了，声音却没停止，林鹿循声抬头，发现守在电脑旁的志愿者已经哭成了个傻子。

　　“干什么？”她瞠目。

　　“对不起，我只是太感动了。”志愿者红着眼眶摸出手机，“我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哭唧唧的实习录入师离开后，吴克鸣和林鹿面面相觑，耸耸肩。

　　“你还年轻，我要跟爸妈说那三个字，只能去墓地了。”他凉凉地引用了余秋雨的《乡愁》：“母亲在里头，我在外头。”

　　稍作思虑，提笔在信笺上写下回信，将U盘重新放入包裹中，吴克鸣也将《遗愿驳回通知书》打印出来，一起联系快递公司上门取件。

　　事情安排妥当后，她脚尖轻轻一点，转椅转了个方向，往卫生间的方向划了划，不只是她，还有许多只偷听的耳朵。

　　志愿者捧着电话，口干舌燥，焦急辩解：

　　“爸，你跟妈说说，真不用担心，我就是良心觉醒，跟你们说个‘我爱你’而已——有钱花！没人欺负我！哎呀我没事！没病！好着呢！哎呀，你们真不用来看我！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质疑我表白的意图？——妈，你想哪儿去了？我没想自杀！我就是爱你们，简简单单地爱你们！”

　　工作区里，不知谁说了句“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顿时，眼泪散尽，一片欢声笑语。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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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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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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