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榆礼微垂着目,长腿松散,身姿懒倦而倜傥。傍晚昏倦的日光晒得人没精打采,夕阳落满少年的肩与发,二人不近不远地站着,有一时半会儿没有交谈,操场上密密匝匝的人群被隔绝在他们的小暧昧之外。
广播里在放着甜甜的歌。被粉红泡泡包围住的秦见月不自知地牵起唇角,小情绪安静而悠闲地游荡在季节更替的新鲜气流里。
她稍稍抬一抬眼,就看到他被肩胛骨撑平的薄薄校服。
直到体育老师过来喊了一声:“程榆礼,你来发一下水。”
他应一声:“嗯。”
没有立刻过去,脚步有所迟疑地逗留在原地。
“还热不热?”他问。
被帽子压在底下的脑袋轻轻地,左右晃了晃。
秦见月敛着眸子,用余光察觉到程榆礼已然折过身来。很快,她听见一句轻柔的:“不要吃饼干了,结束一起去吃饭。”
她愣了愣。
他问:“可以?”
秦见月说:“可是,我好像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时间不太一致吧?”
程榆礼说:“放心,不让你等。”
“嗯……”她思索少顷,好奇问道:“难不成你要逃掉训练吗?老师会生气的。”
程榆礼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这么乖。”
秦见月:“……”
他走前还贴心地帮她把帽檐压了回去。
秦见月瞄着他走远,脸颊一片不自然地绯红。
程榆礼说到做到,没有让她久候。他早一步从仪仗队里溜了出来。春天昼短,程榆礼带着见月去学校外面吃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刚才聊天时的亲密感让许多人都注意到了。秦见月多么胆小谨慎的一个人,和学校的风云人物走在一起让她喜悦里夹杂着担忧。于是便闷着头跟在程榆礼的身后,两人中间时不时穿插进来一些路人。她的脚步稍稍一慢,人便落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这样反而能够让她安心,她所习以为常的是拿捏好他们之间有分寸感的距离。
太亲近的他的身旁,从不是她的位置。
秦见月拉了拉书包肩带,如履薄冰地跟着。程榆礼许是好奇,停下脚步,回眸看她一眼。
秦见月开口解释道:“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好多人在看你,我感觉我快被视线勒死了。”
离谱又真实的惶恐,让程榆礼微微诧异后,又忍不住苦笑。他没有继续往前,等秦见月胆战心惊走到身前,才开口道:“视线不会勒死人的,习惯就好。”
习惯……习惯是什么意思呢?她可不可以认为是,习惯走在他的身边?
秦见月不无期待地看着他。
程榆礼声音又轻柔了些:“再说,你挨我近些我才能看出谁在瞪你,我才好帮你瞪回去。是不是?”
秦见月手指摩挲着书包肩带,犹犹豫豫说:“嗯……瞪回去也是没有必要,我也没有那么复仇心切。”
他笑得眼弯。
秦见月失神看着程榆礼干净的笑脸,在波涛汹涌的暗夜里,仿佛是命运惊艳动人的馈赠。
“吃个饭而已,不要紧张。”他说。
妈妈菜馆的门被推开,秦见月紧跟着进去。馆子里没什么人,暖气很足。秦见月趁着程榆礼点餐的功夫,她把鸭舌帽掀开看向玻璃门,两绺不安分的头发已经被压得平整,这才彻底放心地摘下了帽子。
整一整头发。
在亮堂的玻璃倒影里,看到一个面熟的中年男人。
秦见月心一沉——糟了,是教导主任!
下一秒,教导主任就眼尖注意到店内高挑的少年,打招呼说:“咦?程榆礼?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胆小的秦见月缩着肩膀在角落里的凳子坐下。
心下莫名有种恋爱被抓的仓惶。
他声音淡淡的:“不是一个人。”
说罢便转身回来找他的同伴。
程榆礼几步迈过来,在秦见月对面坐下。
她紧张地用口型说:“我们等老师走了再坐在一起。”
程榆礼:“……”这小女孩,胆子也太小了。
秦见月说完便转身,暗测测地挪到另一张空桌的座位上。希望能够和他保持充分的距离,以免被老师误会。
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
程榆礼站起来,两三步走到秦见月对面的位置,又再一次坐下。
秦见月:“……”
她诧异看他一眼。这回想躲也没处躲了。程榆礼倒是十分淡定。
吃完饭的教导主任站起来,看到了秦见月,中气十足地哟了一声:“怎么还带了个小美女。”
男人皮带上挂的叮叮咚咚钥匙串听得见月尤其心慌。生怕下一秒就被抓回去被当做早恋的不良示范。
然而下一瞬,程榆礼从容说:“是我的社长。”
主任略一诧异:“社长?加社团了?”
他答:“京剧社。”
教导主任弯身瞧一瞧见月,“哎哟,认出来了认出来了,是那个唱戏的同学!”
秦见月抬起烫得发胀的脸,弱弱道:“嗯嗯,老师好。”
“不错,不错,继续加油,好好带动一下我们本土文化的发展。”主任拍了拍秦见月的肩,“当然,也不要耽误学习。”
秦见月点头如捣蒜:“好,好。”
扯了一两句,老师跟两人道别。
等人彻底走远了,她悬着的心才落下。咕咚咕咚灌几口水,惊魂未定的神色。
而对面的人还在从容不迫喝着茶水,眼里似乎还带点玩味的笑,见她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程榆礼悠悠问:“为什么要躲?”
“没,就是……就是……”她抠抠脸颊,答不下去。
“就是什么?”
“……”
他说:“把我当男朋友了?”
秦见月猛然抬头:“没有、不是!”
程榆礼意味深长地问:“不是?”
她被问住,愣了半天。
程榆礼是对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本来就是社长和社员的关系,确实没有什么好躲的呀……怪她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才有做贼心虚的不坦荡。
秦见月被一两句说得面红耳赤,手指在膝盖上搁着。低头不动。
幸好很快,菜就被端了上来。服务员的碗筷刚刚搁下。
同时,一道身影便飞闪了过来。
一个男孩子哐一屁股在秦见月旁边的凳子上。
秦见月吓了一跳。
程榆礼瞥一眼来人,眉头轻蹙,有被打扰的不悦。
是他的同学,张叙辰。
“蹭个桌,不介意吧妹妹?”张叙辰揣着手放在桌上,整个人身子微微侧过来看着秦见月。
自来熟得很。
秦见月大方地说:“哦,可以的。正好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那么多菜。”
程榆礼声音微凉,打岔道:“谁是你妹妹。”
张叙辰说:“这不是学妹吗,叫妹妹没毛病啊。”
秦见月天真地点头:“可以的,没毛病。”
程榆礼眼神淡淡看她一眼。
秦见月知道张叙辰,因为他跟程榆礼关系不错。秦见月自然有意无意会眼熟一下。知道他个性嚣张浮浪,花言巧语,这种浪蝶是招桃花的,因此他女朋友换得很勤。
跟程榆礼截然相反,张叙辰是个热情如火的人。
他开门见山就问秦见月:“我们见过吗?”
她摇一摇头,谨慎道:“应该没有吧。”
“你叫什么名字?”
“秦见月。看见的见,月亮的月。”
“我叫张叙辰,现在认识了。”男孩微微笑着,友好地看她。
秦见月说:“嗯嗯,你好。”
“我刚刚在操场上见过你,高一15班的,对吧?我还以为你能跟我一起留到六点,怎么那么早就撤了。”
秦见月说:“我们不一样啊,仪仗队本来就比田径队的事情少很多……”
话音未落,意识到“祸从口出”。秦见月的声音戛然而止。紧张瞄一眼程榆礼,又紧张看一看张叙辰。
张叙辰乐了:“你还知道我是田径队的?”
他看向程榆礼,问道:“你跟她说的?”
程榆礼没吭声,脸色略青。
秦见月说:“不是的,我有在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张叙辰哈哈一笑:“那你记性挺好,我还一直觉得我名字挺普通,没想到还真有人看一眼记得住。”
“看一眼就记得住”这几个字让心虚的秦见月脸都憋红。
张叙辰接着说:“看来有缘,要不我认你做妹妹吧?”
程榆礼指着桌上的菜,及时打断说:“不吃冷了。”
秦见月拿起筷子:“吃的,吃的。”
张叙辰也拎起筷子,对程榆礼说:“你可真会扫兴。”
程榆礼没什么胃口。
他试图辨别着对面两个人之间的磁场。
秦见月怎么会知道张叙辰的事?且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大方地说,要藏藏掖掖?她的眼神确实很不自然。
想到一个可能。她暗恋他。
悬在肉片上的筷子被慢吞吞收回去。
到底谁扫谁的兴?顿时什么也不想吃了。
说起来是社长和社员,心底莫名有种被撬墙角的不快。
程榆礼托着腮,没再看说说笑笑两个人。但张叙辰没完没了的自我吹嘘还是一字不落传到他耳朵里。秦见月在礼貌地笑着附和。
看起来还挺投机。
如果真是他设想的那种情况,那程榆礼给他们牵线搭桥,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听起来其实不错。
他重新拿起筷子,预备夹菜。
转念又一想。
那个小桔灯。独一无二的小桔灯。
如果加入社团的人是张叙辰,她会不会也给他精心准备一个?
他的特殊顿时变得也没有那么特殊。
特殊的不是程榆礼,是他“高三生”的身份。
程榆礼这下是彻底没胃口了。
这天晚上,回到家里,程榆礼难得大晚上还抽时间做着卷子,但写了几道题就开始走神,他掏出手机翻了几张张叙辰的自拍出来看看。
好奇,她喜欢这一款的?
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最长的恋爱不超过两个月,大写加粗的“不检点”。
程榆礼身边的花花公子挺多,他倒是从来没羡慕过这帮人能泡在女人堆里,仅仅试想一下那样的生活状态,他都觉得头疼。对于不图新鲜劲儿的人来说,隔三差五和不同的异性打交道只会带来无尽的身心消耗。
此刻才被好奇心驱使着思索。
换个角度想,那些女孩前仆后继的,都是喜欢他什么呢?
放下做题的笔,程榆礼松散地靠在椅背上。
绞尽脑汁在想。
到底喜欢他什么?
腹肌?
隔着薄薄衬衫,程榆礼将手搁在自己的腹部,探出清晰的纹理与稍稍紧绷就显出形状的肌肉。
也不逊色。
不行。
他往外面眺了眼,院里的泳池水在月光下粼粼发亮。
回到卧室,程榆礼换掉衣物。
他出门时,沈净繁在读经书,看着她孙子这身行头,大吃一惊:“你大晚上干嘛去?”
程榆礼懒散地应一声:“游泳。”
费解地瞥了一眼时间的老太太露出了“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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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程榆礼觉得挺没必要为这事不愉快。莫名其妙的攀比会让人拧巴。心比针眼小,很难看。几天后,他照常跟张叙辰一块儿逃课打游戏。两人一如既往的融洽。
直到。
张叙辰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了句:“哎,这两天怎么没看见你跟我妹一起来玩?”
程榆礼的眉心挤出一个川字,瞥他:“你妹?”
“见月啊。”
……见月?
还能亲昵得这么理直气壮。
程榆礼一时半会儿没接他的话,平静看着电脑屏幕。
两秒钟后,张叙辰大喊一声:“我靠,你怎么把我给炸死了!”
程榆礼淡淡:“碍眼。”
张叙辰骂骂咧咧。
退出游戏。电脑被关掉,程榆礼起身说:“不玩了。训练去。”
张叙辰看了眼时间,抓着书包匆忙跟在后面。两人从网吧出来,往对面学校的方向走。张叙辰追上去问:“有个事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好好的又不出国了?”
程榆礼睨他一眼:“出国有什么好?”
张叙辰手臂搭上他的肩膀:“镀金啊,海龟啊,听说学业也轻松。况且你这样身份特殊的,去了也受到优待。我要是家里有这个条件,我也乐意享受。”
程榆礼漫不经心说:“也没那么轻松。”又鄙视看着他说道,“你上学就是为了镀金享受?”
张叙辰不是个上进的人。他没搭理程榆礼明里暗里的攻击,反问道:“这么一意孤行,你爹妈能同意?”
提到这个,焦头烂额,程榆礼说:“不同意。”
程乾甚至扬言说要把他腿打断。
“你不怕你爷爷动真格的?”
“说说而已,他做不出来。”
张叙辰噗一声笑出来。
程榆礼被他揽着肩膀往前走,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正碰上对面几个成群结队的女生,一见这两人,她们聊天的声音都缩小,唇贴着耳开始窃窃私语。等几人过去,张叙辰凑到程榆礼的耳边,似笑非笑的,不怀好意说:“那个扎马尾的学妹绝对对你有意思。”
“哪个?”程榆礼都没注意到旁边的人,诧异看一眼张叙辰,“这你都看得出来。”
张叙辰说:“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是么。”程榆礼想起了秦见月看张叙辰的眼神。
但他不够灵敏,猜不出来。
张叙辰叹一声说:“真想找个高一谈谈。”
程榆礼眼神冷了下:“你能不能做个人?”
“我怎么不做人了?”张叙辰无辜道,“说真的,你没有要泡我妹的想法吧?你要是不上我就不客气了啊。”
一口一个“我妹”听得人烦躁。
程榆礼语气重了些:“她叫过你哥?”
张叙辰说:“叫过啊。”
程榆礼微怔,问道:“什么时候?”
“昨天在食堂碰见了。我说——不叫我就不让你走。”
这么看来,是“迫于淫威”。
程榆礼心情才算舒展下来一些:“强扭的瓜不甜,你省省吧。”
前面快到操场。
两人同时看见,秦见月和隔壁班的女孩一起走过来。
张叙辰下巴一抬:“我妹来了!我去要个q.q。”
程榆礼脚步停下,就这么看着张叙辰冲着秦见月飞奔过去。
秦见月被张叙辰吓了一跳,怔然看他。张叙辰张嘴说了几句什么,秦见月点点头,口型在说好。然后拿出手机,顺从添加好友。
程榆礼没眼看,视线挪到旁边。
秦见月在等待张叙辰添加消息的时候,偷偷瞄一眼程榆礼。
他穿着干净的春季校服,倚靠在主席台的楼梯扶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见月觉得他今天似乎心情不佳。
很想问句发生了什么,但秦见月的关心都要经历一番天人交战才能问出口。如果一会儿能说上话,那就假装不经意地问一下。
她正瞅着程榆礼出神,很快张叙辰说了一声:“好了!”程榆礼闻言,倏地看过来,对上秦见月偷瞄的眼。
秦见月立刻局促地转移视线,在手机界面慌乱地点击同意添加。
张叙辰笑眯眯地给她打自己的名字,两个人脑袋几乎快挨在一起。
影子叠着,秦见月注意到这显得过界的亲密,避嫌地躲开一些。
为了缓解刚才偷瞄程榆礼的尴尬,秦见月只能用力过度地跟张叙辰谈笑风生着。
张叙辰问道:“你回家乘几路车?”
秦见月答:“118。”
“太巧了,我俩一路。晚上一块儿走呗?”
“是吗?”秦见月又瞄一眼程榆礼,他没有看过来,侧颜冷酷,辨不出情绪。她冲着张叙辰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嗯,可以啊。”
秦见月敷衍地这样应着,实则和不和张叙辰一路都没什么影响。
她只是不太会拒绝人的。
“走了。”程榆礼的声音在耳边沉沉响起,秦见月一惊,以为是在和她说话,但程榆礼扯走的是张叙辰。
没说上话。
秦见月更忐忑了,难不成是生她的气了?
她仔细回想一下,她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这样一来,秦见月更不敢妄自上前搭话了。
也不能刚认识就被讨厌吧。
不安地咬着唇,自导自演一出悲伤大戏,秦见月转身去操场中间整队。
今天的训练结束后,秦见月拖着劳碌一天下来疲惫不堪的心情去等公交,她一边候车一边翻着月考卷子。张叙辰果然说到做到,来陪她一块儿等车。
秦见月听见他遥遥喊了声学妹,没什么波澜地抬眼看去。
骤然望见张叙辰旁边步伐散漫的少年。
程榆礼……今天他的司机没有来吗?
张叙辰说:“巧不巧,咱仨都是同一班车。”
“嗯……”秦见月僵硬地笑了下,“学长,我还以为都是有人接送的。”
程榆礼没什么情绪说:“今天碰巧不接了。”
秦见月跟他中间站了个张叙辰,但张叙辰在她眼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她一边倾听着张叙辰讲话,一边用余光注意程榆礼的一举一动。
直觉仍然在告诉她,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程榆礼凉飕飕地杵着。
秦见月心猿意马地想着他这是怎么了呢?
张叙辰很开朗很热情,一直在讲他们田径队的趣事,终于眼尖瞄到开过来的公交,对旁边俩人说一声:“车来了,走吧。”
车上很空,秦见月在倒数第二排坐下。
张叙辰坐在她前面一个空位。
程榆礼隔着走道,在秦见月的左手边。
“我记得我们高一那时候举牌子的女生都穿的那个什么……jk裙?你们今年安排的什么款式的衣服?”张叙辰回过身,趴在靠椅上跟秦见月闲聊。
秦见月说:“今年没有年级统一哎,裙子是根据每个班班服配的,我们班主任觉得不用整得那么花里胡哨,就让我们穿校服。”www.xfanjia.com
“不至于吧?运动会是有电视台来拍的,怎么这么随便啊,你班主任哪个?这也太不负责了。”
秦见月没有出卖她的老师:“嗯,因为快期中考了,我们老师是蛮严肃的,他希望我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救命,又是这句话。听得我头都大了。”张叙辰按着太阳穴,头痛不已状,“说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背地里还是一个劲的鞭挞着学生学习学习,一年也就两次运动会,能不能让人好好放松一下。要不就跟你们班主任说,你班别参加得了。咱们在下面比赛,你们在上面做题,这才算顺了他的心意是吧?”
秦见月想了想,说:“老师的想法其实也挺对的。穿什么都没有区别呀,反正都是形式而已。班服好看也不代表比赛成绩就好。”
张叙辰转念细想:“你说得对,这倒是真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侃了半天。程榆礼合着眸,看似睡着,其实清醒。
张叙辰又拉着秦见月吹嘘了一会儿他的体育成绩。很快,车子的颠簸让他疲倦,秦见月也没有那么热烈的表达欲,于是张叙辰便脑袋靠在窗户上眯了会儿。
耳根子清净了下来。
秦见月注意到了程榆礼已经很久没有动静,她静悄悄地瞥眼过去,看着他垂下的睫在灯影之下被拓在干净的脸上,投出一片朦胧的阴影。
怕他睁开眼,又被抓住视线。她不敢多看。
收回眼神,从书包里取出mp3,整理着凌乱的耳机线。准备听会儿歌。
没一会儿,耳边传来沉沉一句问话:“喜欢他?”
少女的指尖在交缠错乱的线里面顿住,她失措地将耳机放回在膝盖上,如心绪一样的紊乱,错杂地勾着,偏头看向程榆礼,呆呆说道:“没有呀,怎么这样说?”
他微微撑起眼皮看她,公交后座没有灯光,秦见月只能借着外面的一点灯影来判断他的神情,似有笑意,又没有那么明显的温和。反而是有点嘲弄的意味:“那怎么叫人哥哥?”
她愣了下:“啊?我没有叫哥哥啊。”
又一想,是在食堂的时候吗?
“哦,因为他堵住我的路。不让我走。我没办法的。”
程榆礼盯着她的眼看了会儿,轻轻一笑,没有责备她的意思:“知道了。”
迟来的笑意总算令她放下一点心头困惑。
秦见月重新低下头,按着mp3上的箭头,心不在焉地选歌。
啪嗒、啪嗒。才按了两下,耳机还没挂上耳朵。程榆礼忽然站了起来。
她惊讶抬头看他。程榆礼冲着秦见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里面坐。
心里小鹿在乱撞,秦见月扶了扶腿上的书包,乖巧地给他腾出座位。
他坐下来。
少年身上与生俱来的珠玉般的凉意混杂着可以与他亲近的愉快的暖。
古怪错综的感知将她包裹,最终变成具体到脸颊上的热度。
膝盖不小心碰在一起,她慌乱地收紧了腿。
“想穿裙子吗?”程榆礼微微侧头,垂眸看她。
好近的距离,让他的声音亲密到,就像他们在她梦里紧密拥抱时的交谈。
秦见月摇了摇头,小声地重复说了一遍:“老师说我们统一穿班服。”
他说:“不要管老师,你想不想?”
她语气很平缓,又沾点小委屈:“我想不想不重要,他不会同意的。”
“不争取怎么知道?”程榆礼用笃定的口气说,“只要你想,我说了算。”
秦见月:“……”
他又道:“机会只有一次,浪费掉多可惜。”
她反驳了一声:“不一定呀,可能明年也上场呢。”
“确实。”程榆礼说着,扯了下唇角,声音又沉下来一点,“那就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看到了。”
煌煌夜色里,秦见月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不安地交叠,拆了一半的耳机线被搁在腿上。
复杂的线团最终被少年的指捻起,他三两下就把线头扯清。
给她一边,自己戴一边。
而后,柔软的歌声在静谧的夜里飘然落入他们的耳中。
程榆礼看一眼显示屏,这首歌叫《听见下雨的声音》。
没有雨的夜,在耳机里听磅礴的水声。
在斑驳的夜空里,随着旋律的水波轻晃,颠簸着往前。
单曲循环,让这首歌变得永无止境,一次又一次从头开始。谁也没有切换,任由它反复播放。
绵长的音乐声中,秦见月丧失了许多的感受,最后只余留下耳边的一片轻柔,视线里的都市景观统统被杂糅成一团无序的灰,唯有她始终提不起勇气去看的少年侧颜,分明只是余光里的一道虚影,一条浅浅勾勒的线,却比所有的霓虹都要璀璨绚烂,漫长亘古。
此时此刻,世界的重心偏移在他身上。
如果这段旅程也能像这首歌,永不结束。
然而歌播不完,车却总有到站的一刻,最终,秦见月抵达兰楼街,程榆礼把耳机归还给她:“明天见。”
秦见月也轻声跟他道别:“明天见。”
站在无人的路面上,看着驶远的公交,感动和眷念转瞬便纷至沓来。
回到家里,江淮和秦漪已经上桌在吃饭,秦见月洗了手落座,旁边的电视机在放一个古早的偶像剧,她本在闷闷地吃着东西,但剧情吸引着秦见月歪头去看。
故事演到女主角穿上动人艳丽的公主裙去赴白马王子的约,唯美的镜头里,两人在舞池里跳着华尔兹。
平时打扮总是灰扑扑的女孩在光鲜衣着的装点之下,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秦见月从小喜欢看这种蜕变的剧情,但从未期待过自己也有朝一日变成公主的场面。成为人群的焦点,是她不敢想的。
咬着筷子,她在发楞。
做完功课,躺回在卧室,秦见月打开手机,看到嗖嗖冒出来的提示消息。
张叙辰在她的留言板留了几个字:给妹妹踩踩。
秦见月正在斟酌着要怎么礼貌地回复他一下。
然而,字还没打完,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一条接着一条,出了bug似的。咻咻地没完。
秦见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留言板上,程榆礼发过来的十条桔子的表情。眼神写满不可思议。
没多没少,十条留言,正好占满一整个页面。
秦见月没懂这是什么意思,思忖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便去敲一敲他的聊天框:怎么发这么多条呀?
程榆礼:不好意思,手机卡了。
啊……那他这网卡得还挺懂事的,正好把张叙辰那条给卡出去了。
秦见月忽然觉得这巧合有点好笑。
这个放松闲适的夜里,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秦见月变成电视剧里的女主角,穿着火红明艳的长裙,脚踩着高跟鞋,和穿着西装的程榆礼跳了一支舞。跳舞在梦里变成无师自通的技能。她抬眼看他,他的眼神竟是出其不意的深情。湿漉漉的情愫让她沉溺,久久没有抽神。
舞蹈的最后,她贪婪地抱住他。而程榆礼也主动地拥她在怀。
程榆礼的身上暖暖的,抱起来很……很柔软。
非常的软。
最后,抑制不住的淋漓的汗让秦见月在一片炎热里惊醒过来,她看着被自己勒得快变形的公仔:“……”
出格的梦境只让她一人陷身无边的羞怯。秦见月擦擦汗,又转身睡去。
-
运动会前夕,气温回暖,春花烂漫。
程家老宅里的花园开始变得色彩斑斓,程榆礼游泳结束后,看到沈净繁在她的花丛里剪枝。他一眼瞥过去,在新鲜的蕊里看到了十分眼熟的某种色彩。自深冬至今,树枝上那一抹艳色未消,在争春的花草之中,独独那一枝,颇有“她在丛中笑”的高雅淡泊。
是梅花。
沈净繁兴趣广泛,平时听听曲,研制研制香料。
程榆礼为数不多的一点爱好从奶奶这里研习下来。
沈净繁注意到身后来人,问他:“喜欢哪一枝?”
程榆礼没有接茬,沈净繁才偏头看他一眼。少年正抬眸注视着院墙上面的一朵梅,他神情淡淡,但与放空状态又不尽相同,眼底有微妙的赏识和思考。
百花固然娇艳,但若有梅花在,便都黯然逊色。
万事万物,贵在出尘的品格。
谁会不爱梅花呢?
程榆礼问:“可以剪下来吗?”
沈净繁的剪刀叉过去,咔哒一声。花落在他的掌心。
老太太叹道:“梅花好啊,梅花香自苦寒来。”
携着花枝回屋,程榆礼将花瓣轻轻摘下,尚未动工,便收到一条消息。
是钟杨快过生日,打算在家里办生日宴会,问他要不要去,程榆礼掠过无效内容,只提取到了这段话里惹眼的四个字:社长也来。
程榆礼略一思索,答应下来:嗯。
又问他:有没有张叙辰?
钟杨:谁是张叙辰?
程榆礼:好。
钟杨:好什么?
程榆礼:没什么。
钟杨:?
程榆礼:安静。
钟杨生日很快就到了,是日晴朗。换上了干净、质地绵软的春装。程榆礼早早过去。
钟杨的朋友有点多。程榆礼到他家里的时候,站在门口扫了一圈室内,留意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此熟悉非彼熟悉。不能说是非常想见的人。
张叙辰坐在客厅里,旁边围坐着几个女孩。一个人调戏多个,他也是忙得过来的。
程榆礼看着张叙辰笑得花枝招展,一边手里给钟杨塞了个红包,一边问道:“解释一下。”
钟杨也没点数目,不客气就把红包揣进兜里:“解释什么?”
程榆礼冲着张叙辰偏头示意:“不是说他不来?”
“嗯?”钟杨看过去说:“他啊,叫张什么的,不记得了,打游戏认识的,我只记得他游戏里的名字——你们班的?”
程榆礼:…………无言。
他在门口呆呆立了半分钟有余。
算了。
程榆礼没再计较,既来之,则安之。他往里面走。听见楼上有人唱歌,程榆礼打算避开,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坐一下。
霍然之间,厨房的门被推开,里面热闹的欢呼声将他裹住,与此同时迎接到一个撞在他身上的少女。因为被蛋糕糊了眼睛,看不清路的秦见月急匆匆出门,便就这么一头栽进程榆礼的怀中。
他伸出一只胳膊,扶她一下。
没有拦住的是女孩子酥软的身体,意外的触碰让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程榆礼惊在眉目里。
秦见月则是懵懵地抬头看他,看清来人,她羞得一秒弹开。
她穿一条乳白色的长裙,外面罩一件淡黄开衫。短发被别在耳后,一身装束温柔得相得益彰。
秦见月混乱地擦着脸颊,手指被拨开。
一道凉凉的骨节刮在她的单薄眼皮上,蛋糕被擦掉一层。
柔软得被压塌的睫毛轻飘飘闪了闪,还沾着奶油。洁白厚重,像承了雪。
程榆礼看她这样发懵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唇角在笑。
“我去洗一下脸。”
秦见月难为情地开口说了一句,又注意到程榆礼身上被她蹭出的痕迹。更尴尬了。
他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背心。此刻,细腻的毛线已经被黏腻的蛋糕糊成一团。
于是两人一起去洗手间。
程榆礼没忙着处理他昂贵的衣服,而是平静站在一旁看着秦见月洗脸,湿漉漉一张清净的脸抬起来,还有几处她察觉不到的泞。
“还不够干净,要不要帮你擦一下?”
“……好。”
程榆礼用湿巾帮她擦拭着头发和脸颊。动作妥帖细致,一丝不苟。
“谢谢学长……”她小声地说着。
不知道哪里传来稀稀落落的滴水声,没有听到他的回应,秦见月便抬眸看他,程榆礼隔着纸片的手指覆在她的唇畔,体温的热隐隐传递在二人之间。
唇角的奶油被拭净,他的指继而挪向她黏糊糊的唇。
一道薄薄的纸巾在纤弱肉感的唇上不轻不重地蹭着。
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杵在洗手台边。
热闹的人流隔世之远。只有嘀嗒的水声在耳畔做着分秒时间的记录。
他一贯清朗的眼意外显得有几分浑浊。
“奇了怪了,我妹呢?刚还看见她来着。”嚷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门被推开,秦见月立刻便转移注意力看向张叙辰,提醒他说:“我在这里呢。”
张叙辰回头,看一看秦见月,又看一看程榆礼。
又看一看秦见月头发丝上奶油的痕迹:“吃过蛋糕了?”
“没有,被人糊脸上了……”
张叙辰乐了:“你又不是寿星,怎么糊你脸上?”
秦见月弱弱说:“因为有人不长眼呀。”
张叙辰哈哈一笑,跟着秦见月一块儿去旁边的小客厅。
程榆礼丢掉手里的纸团,也沉默跟过去。
他在这待着是因为不喝酒,而秦见月在这待着是因为不喜欢吵闹。
张叙辰坐在秦见月旁边,把电视机打开,津津有味看起节目来。
程榆礼注意到,他离秦见月有点近。应该不是故意的,张叙辰没那么多心眼。
程榆礼叠着腿,视线投过去,丈量了一下这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占了下风,于是不动声色往秦见月身侧挪了一挪。回想到方才那撞到身上的奇妙感知,喉头微涩。余光里是少女干净的侧脸,刚刚清洗过的发梢还湿津津有点潮气。
秦见月抿一抿唇,嘴角有一种覆在肌肤上痒兮兮的触感。
是那微凉的指腹。
张叙辰看到一半,身子往后仰,抱着后脑勺,和俩人说了句什么,没得到回应,他好奇打量一眼这两个沉默的人。
发现他们挨得近。
张叙辰纵使没什么心眼,也不能败下阵来。
他便也往秦见月身侧挪了挪。
一时间,秦见月都快被挤得没有地方了。
程榆礼气定神闲地饮着一杯薄荷茶。
几个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盯着电视。
中途钟杨来送吃的,好奇看看他们的神情,又好奇看看电视上接受采访的猪圈老农。
虽然《致富经》是个好节目,也不至于这么一本正经地学习养猪吧?奇奇怪怪三个人。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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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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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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