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空中突然之间下起了大雨。
浓浓的鲜血与由天而降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好似数条小溪般沿着层层尸体向外淌出。
我牵着子亚哥哥的手踏着无数尸体血雨而过,手上撑着的雨伞滴落下无数滴雨滴,雨滴落在我们脚边的血水里,轻轻的划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雨中夹杂着腐臭与腥味的风从我们的鼻间拂过。
“妹妹……血,有血……”子亚哥哥见血就慌乱的叫着。
“子亚哥哥用这个把眼睛遮起来,就不会有血了,就像我们以前捉迷藏一样。”我将手中的帕子递向他。
我知道他最怕血,我也更不想让他看到这般血腥的一面。
他眼睛慌乱的看了看我,而后望向脚边的血,躲在我的怀里朝我点了点头。
我轻轻的将手中的帕子系在了他的眼睛之上。
他哇了一声说道:“妹妹说得没错,看不见了,没有血了,真好。”
看不见了,没有血了,真好,他的最后一语,深深的撞入我的心里,可我却很难做到这一点。
硝烟黑云微微散去,我们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
“拿下他们。”
“是。”
随着一阵喝声,周围己围上了不少禁军。
我脚步一顿,蒙着眼睛的子亚哥哥手上一颤,紧紧的拉了我一把,“妹妹……”
我看着向我们逼近的禁军,每个人手里的长剑都己粘满了鲜血。
在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这些一动不动的人浴血死在这些长剑下狰狞的一幕。
我站在原地,紧着子亚哥哥的手安抚道:“有妹妹在,哥哥不要怕,没事的……”
子亚哥哥点了点头,我将子亚哥哥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眸光冷冷的绞着那些粘满鲜血的长剑向我们靠近。
“放肆,都退下……”声音自身后而来,向我们逼近的禁军全都停了下来,纷纷往后退下。
是熟悉的声音。
我微微侧着头上的雨伞,转头看过去,王忠一身铠甲单膝跪在地上。
“属下见过王妃。”
我心下微微一叹,又再一次收紧了子亚哥哥的手。
“放我们离开。”我看着地上跪着的王忠说道。
王忠微微抬了眸,眸光落在了我身后躲着的子亚哥哥的身上。
我便朝着王忠的眸光将子亚哥哥护得更紧了些。
王忠留意到了我此时的动作,连忙垂了眸请罪道:“王妃息怒,爷说了,让您回殿休整,他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便会前来见您。”
我不想听他多说,更不想等到战天齐前来。
我知道我此时还不能带着子亚哥哥离开,那子亚哥哥必逃不过一死。
我扶着子亚哥哥回了头,极快的迈出了步子。
王忠起身追了上来,手持长剑拦在了我的面前,“请王妃止步。”
剑光闪过我的双眸,我咬了唇,止下脚下的步子,低斥道:“王忠,你是我一手提拨起来的人,今日也敢对我持剑相向?”
王忠眸光一闪,连忙收回了手中的长剑,“属下不敢,但是倘若今日让王妃与这名罪臣之子离开这里,属下则是谋反同谋,必死无疑。”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开了口,“王统领何必分得这般清楚,我也是罪臣之女。”
“不,王妃是齐王妃,是皇家的人。”王忠面容带着一丝急切的解释道。
我冷然扬手,丢掉手中的雨伞,抽出腰间的软剑相向。
“不用多说了,我今日就得离开这里,你们若是不放行,我唯有独闯,若是你们出手阻止,就连同我与这些尸体一同送入乱葬岗。”
“妹妹……”子亚哥哥害怕的又唤了我一声。
我心中一痛,袭着从头而降的雨滴,握紧了他的手,“妹妹在,哥哥放心,妹妹说过会用生命去护你,不要怕……”
软剑在手,我小心翼翼护着子亚哥哥向前轻迈着步子。
王忠无力抵抗,只能持剑往左边退却。
也就正在我越过王忠身边之时,一道暗沉的身影从大雨之是向我步步走来。
我又停了下来,紧握着子亚哥哥的手,眸光看着向我步步走来一身银白铠甲淋在雨中的战天齐。
“你也是来拦我的?”我直直的绞着战天齐的眸光相问。
战天齐走到了我的身边,停了下来,伸出湿漉的手向我。
他的手欲要抚上我的脸之时,我躲了过去。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眸中满是疲惫与痛意,柔声回了我的话,“我是来接你的。”
他是来接我的,与拦我有何区别?
“我不会与你回去,放我们离开。”我往后退了一步,紧紧的绞着他的此刻疲惫且带着痛意的眼睛。
他收回了手,剑眉轻轻的拧了一把,眸光随着轻拧的剑眉微动,但仍是柔声开口,“听话,与我回去。”
“不……”我拉长了声音,眸中早己盈眶的泪水在一瞬间再也忍不住,连着那些雨水一同落下。
“平日里你想怎样?我都会默默的站在你的身后,而现在不是你我能做决定的时候。”他淡淡的说出了这一句话,眸中的痛意瞬间化作了一丝冷漠朝四周的禁军命令道:“将罪臣之子云子亚拿下……”
“是。”
“不许过来……”我怒吼了一声,上前的几名禁军己止步。
“还用本王命令第二次么?违令者斩……”
我洒泪含痛绝望的看向雨中的他,如此冷漠的眼神,如此冰冷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眼前似是站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他说过会护我,不再做出伤害我的事。
我紧着子亚哥哥早己颤抖的手,终于,心中的怨恨与绝望同时在我的胸口轰炸而开。
我夺过向我逼来的禁军手中的长剑,用力刺向自己。
他一惊,出手连忙从我手中夺回了剑,可我的手还是被他的惊慌夺剑所划伤,流了许多许多的血。
一股力道而来,将我与子亚哥哥的手分开来。
“妹妹,子亚怕……怕……”子亚哥哥被人押着在雨中挣扎着哭了起来。
“哥哥……”我欲要上前从几名禁军的手中救下子亚哥哥。
可此时腰间一紧,一丝力道将我困住,我根本没法向前相救。
“别再乱动了,你手上受了伤。”他心疼的紧紧的抱着我,想要伸手来查看我手上的伤势,被我狠狠的甩开了手。
“那又怎样,哪怕是死,我也不能让你带走子亚哥哥。”我狠狠的咬牙,不顾自己手上滚滚流下的鲜血,用尽全身力量想要挣脱他怀间的力道。
“你若是再敢胡来,我现在便一剑取了他的性命。”他冷凛带着肃杀之意的声音冰冷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面容一怔,心里的骇痛加剧,眸中的泪水愕然停滞,被他眸中的肃杀之意逼迫得一声都不敢吭出。
只能一动不动的任他摆布。
我在害怕,害怕他真的会取了子亚哥哥的性命,毕竟此时的他己经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他命人传唤了太医,我只能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子亚哥哥在雨中哭喊着声声妹妹而被带走。
回到殿中,太医为我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我便一句话也未再说。
战天齐抱着我,令我靠在他的怀里。
我的耳畔正好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不再像往常一样的平静温暖,竟有了慌乱的感觉。
我知道他在害怕,在紧张,在不忍,在痛心……
可我却不想去理会他这些感受。
我偏了头,侧了身,离开了他的怀里,背对着他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床榻之上。
过了一会儿,我耳闻有人小心翼翼的唤了他。
他也闻声轻轻的替我理了理被子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脚步很轻,很飘渺。
渐渐的,我的思绪也模糊了起来,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音,完全沉浸在了那些可怕噩梦之中。
梦里重现血腥与杀戮,我在梦里的一片掺杂着血腥与腐臭的尸体之中寻找许多人的面孔与身影。
漫无边际的找,撕心裂肺的喊,到最后依旧是一场空。
当我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之时,我额头多了一丝重量。
睁眼的那一瞬间,我显然感觉到身周身已经恢复一丝平静。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我并未意想到的一张熟悉的面容,是灵馨。
突然有人从我的额头拿下了那一丝重量。
我感觉到了我的身体滚烫着,我应当在发烧。
“你醒了?”熟悉的笑颜落入我的双眸之中。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欲要起身之时,灵馨向我伸了手,欲要扶起我。
我伸手拦下了她的手,手上的伤口有些令我疼,我还是费力的坐了起来。
额头的滚烫袭着床沿之上的冰凉,让我的头脑似乎又稍稍清醒了一些。
“你还在发着烧,还是先躺下吧。”她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淡淡的对我说道。
我微微抬起眸看着她,微启唇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想出现在这里惹人生疑,可是又不得不来这一趟,是天齐让我前来好好照顾你的。”她伸手又将手中冰凉的锦帕盖在了我的头上。
这一次我并未闪躲,因为我实在是无力。
额头之上传来冰凉的感觉,令我双眸也显得更加清淅了,将面前之人看了个仔细。
此时的灵馨容光焕发,略显她那风情万种的绰约之姿,看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也是,现在战天齐每日每夜都在宫中,他们随处可以碰见。
由此可见,她的心思全都花在了战天齐的身上。
她见我不语,又故作好心的笑着对我道:“可是饿了,想吃些什么?”
“不劳烦灵贵人了,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垂了眸,不再看她。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你己经两天两夜未尽滴米了,不吃饱如何救你那智障哥哥?”
她的最后一语,引得猛然抬眸,恶狠狠的低斥道:“住口,不许你说他是智障,他也是你的哥哥。”
她面容微微一怔,重又浅浅勾了唇,“齐王妃可不要乱说话,本宫自小是孤儿,何来兄弟姐妹,况且这罪臣之后的罪名,本宫可担不起。”
“忘恩负义之辈。”我不屑与她多说,重又垂了眸。
“恩,义,何来恩?何来义?”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己见凄凉,接着又咬牙而出一字一句,“当年他给本宫一剑的时候,何曾想过本宫是他的女儿,凭什么现在落了难,本宫就要与他一同受过,本宫自小是孤儿,无亲无故,请齐王妃谨记。”
我抬眸看向她此时这一副嘴脸,冷冷一笑,“若你是特意来警告我的,你太可不必,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借此机会去伤害你。”
她也冷冷的勾了唇,“本宫倒是信你不会这般愚蠢,如若让皇上知道你还是魏家之后,那任谁都无法护住你。”
“所以你现在大可放心了,我不会威胁到你。”我依旧笑着看着她。
她眸光带着一丝狠唳的紧紧的绞着我,自牙缝之中溢出一语,“你最好如此,不然,本宫定会与你同归于尽。”
这样的一幕让我想到了那己逝世的华蝶心,我不再多看她,微微闭了眸。
耳边轻闻几声脚步声而来,一句奴婢的声音响起,“娘娘,王妃的药好了。”
“给本宫吧,你先退下。”灵馨柔声一语。
“是。”
待那名奴婢退下后,我虽闭着眼睛但却可以听到她轻轻的吹呼着手中汤药的声音。
“来吧,我将汤药吹凉了一些,该喝药了。”她轻轻的一语。
我微微睁开眼,她正将用汤勺盛着汤药送入我的唇边。
闻着鼻间的汤药味,我看着她淡淡的勾起了唇,“何必为了博取天齐的好意,这般隐忍着,假惺惺的来照顾我。”
她面色一怔,眸光一丝怒意闪过,此时己原形毕露,收回了手,狠狠的收紧手中的汤药。
“华蝶衣你不要不知好歹。”
“方才还让我谨记自己的话,那敢问灵贵人此时的所作所为又是否谨记了此时你的身份,我华蝶衣与你无亲无故,哪用得着你这堂堂的贵人来伺候照顾于我,这不更是惹人生疑么?灵馨,我这是在好心提醒你,不知好歹的人,我看倒是你自己。”
说完这些,我淡淡的看着她脸上的阴沉的怒色,忍着手上伤口传来的痛,抬手夺过她手中收紧的那碗汤药,大口大口喝着,一滴也不剩,而后我便将空着的汤碗递向她。
她面容阴沉的接过我手中的汤碗,冷笑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本宫总有一天会从你的手中夺回属于华蝶衣的这一切。”
我不屑她所说的每一字一句,只道:“让他来见我。”
她阴沉的面容微微一颤,瞬间即逝,重又笑起,“你口中的这个他,是指何人?驸马爷?还是……”
我淡淡一笑,接了她的话,“你知道我说的是何人?”
她未答我的话,微微抿了唇,起身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回头看我之时,面上一丝得意之色。
“天齐现在与皇上正在商讨如何处治华丞相与皇后娘娘谋反篡位一事,不许任何人入内,本宫也爱莫能助。”
我心里微微一寒,终是取下额头的帕子扔在地上,侧身躺下道:“我累了,要休息了,灵贵人请回吧。”
“那本宫就不打扰齐王妃休息了,本宫先回宫了。”她笑着离开了,脚步声故意放得很重。
在她掀起珠帘之时,我翻了身,平躺着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
我想到子亚哥哥被带走时,战天齐那冷漠带有肃杀之意的眼神,我再也无法安静的躺在这床榻之上。
我费力的撑着一丝气力从床榻之上掀被而起。
这才窜出两步,就闻推门而来的几名奴婢大叫了一声,“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本宫的路你们也敢拦?”我冷冷的看向她们,随意取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
几名奴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中一名奴婢回答道:“王妃恕罪,八爷有交代,在八爷没有回来之前,王妃不得踏出这详宁宫半步,否则我们这详宁宫的所有奴才都得死,请王妃开恩啊……”
随着这一声奴婢的请求声音,其他奴婢都恳求了起来。
“王妃开恩啊……”
我脑袋烫得一下就要炸开来,怒吼了一声,“都住口……”
顿时殿中奴婢都停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我渐渐收回方才动怒的情绪,指着地上的一名奴婢道:“你,去叫宁玄朗来见本宫。”
“是。”
那名奴婢正欲起身,殿外响起了宁玄朗熟悉的声音,“不用叫了,我己经来了。”
宁玄朗的到来,所有的奴婢一同向他行礼,他只是扬了扬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所有人都退下了,在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我扑至他的面前,抓着他的手急切的问道:“子亚哥哥怎么样了?”
“你别急,他还活着。”他一把扶住我,伸手探上我的额头,忧心道:“你还在发烧!”
我拉下他探在我额头的手,摇头道:“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告诉我,子亚哥哥可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眸中微带一丝愧疚之色,朝我摇头过后,手上一用力,将我横抱了起来,令我重躺回了床榻之上。
我不愿躺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字字恳求,“宁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而且现在己成定局,留着他根本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威胁,你是知道,他只有八岁孩童的心智。”
他看着我,目中似是带上了一丝悯柔神情,缓缓开口,“丫头,你不是不懂,你这番说辞拿到文武百官面前根本无法替子亚脱罪。”
他说得没错,这般同情的说辞,放在谋反篡位及前朝后裔之上,我自己也想过根本无法替子亚哥哥开罪。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我愣忡着闪现泪光,紧握着他臂膀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
“罪臣之子,又是前朝后裔,只能一死。”他眸中的悯柔复杂之色逾甚,伸手握住了我欲要从他臂膀之上滑落的手。
“那我也是罪臣之女,也是前朝后裔,为何不收押我?”我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他叹息摇头,眸中一时之间藏着太多的情绪,只道:“你不同,你有齐王妃的身份,齐王己经跪在圣驾前一天一夜了,只为保你一条命,你此时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不……不……我都是将死之人,我还活着这几个月做什么?”我泪光闪闪的摇头,接着闭了闭眼。
此时的我己经想不到任何人可以相求了,我只能求他。
我反手紧紧的抓住了他,颤抖着声音求道:“宁哥哥我求你,让我替子亚哥哥去死,反正我命不久矣……”
“住口……”他冷冷的一声低斥打断了我的话。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知道他为何会低斥的打断我的话,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我真的乱了,乱得毫无办法,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我才敢显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我痛声哭了起来,我一直以为我会很坚强的面对这一切,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只要想起昨日我的生母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求我护住子亚哥哥的那一幕,我就会乱了分寸。
我害怕自己会办不到,害怕自己会无能为力,害怕自己会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死在那无情的侩子手中。
他的手开始颤抖,抖得特别的厉害,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颤抖。
“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只要战天齐死了,你也不会独活于世,我现在如你所愿,助了战天齐将你父亲击败,你现在竟然还要去死?”
我洒泪摇头,己是语无伦次,“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子亚哥哥死,更不想天齐有事,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觉得我己入癫疯状态,内心所有的情绪一拥而上,就像洪潮一般向我滚滚而来,我挡也挡不住。
他拥住了我,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声声悲痛心疼的唤着我,“丫头……”
他的声声丫头,让我明白,他只想替我分担此刻的痛。
我也明白,他在极力的保全我,我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却不知道,他为我,如我所愿所做的一切,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保全我。
我僵在他的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再去颤抖,睁开泪眸的那一瞬间,我淡然且又坚定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管如何?只要子亚哥哥活着一天,我就有希望将子亚哥哥救出来,我不能放弃,不能……”
他抱着我的手一顿,压重了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抬眸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道:“我答应过子亚哥哥,我会用生命去保护他,我就一定要做到……”
他怔然的看着我不语,我从他的怀里抽回了自己的身子。
他僵了下,却终究只是慢慢松开。
突然珠帘下一道身影暗沉的低斥了一声,“你什么也不许做。”
闻声望去,泪眸之中是战天齐一脸冷漠的身影。
随着手上一松,宁玄朗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从榻间起了身。
我不知战天齐站在珠帘站了多久,可我从他的眸中看得出,他此时的眼神有太多的情绪在翻腾。
宁玄朗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向战天齐,停顿了一下,只交代一句话。
“好好照顾她,她现在还发着烧。”
战天齐向宁玄朗点了点头。
宁玄朗离开了,殿门也被关了起来。
此时的我与战天齐谁也没先开口。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得令我发抖。
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沉默,掀被下床,恰巧一个不稳,坐落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板浸入我的身心,令我滚烫的身子有了一丝舒解。
他第一次没有因为我的失足而过来扶住我,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而无动于衷。
这也许就是我与他之间己经存在的一道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鸿沟。
他不动,我亦不动,坐在冰凉的地上,头靠着榻侧,恍恍惚惚良久。
“地上凉,你还在发烧,先起来。”他终于开口与我说话了,向前来欲要搀扶起我。
我不让,别扭着身子,低斥了一声,“你不要碰我。”
他顿住,弯腰在我身侧,欲要扶起我的手悬在我的手臂外侧。
半响,他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只道:“好,我不碰你,你先起来,我们说会儿话。”
“就让我坐在这里吧。”我没有看他,只叹了一声。
“不行,你身子不好,别再固执了。”他虽不敢向我靠近,却让带着情绪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转眸直直的看向他,扬了声音问道:“到底是谁在固执?我说我要坐在这里。”
他的面容越来越阴沉,记忆之中似乎是我第一次这般带着太多情绪的扬声与他说话。
我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因情绪纷乱的失常,连忙收回了眸光,不再看他。
良久,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向我迈近了一步,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陪你。”
他的气息沉重的飘在我的耳边。
我知道他在看我,而我却不想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的内心的情绪开始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
我终是平静的向他问出了口,“这就是你让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结果?”
“我知道你会做不到,所以我告诉自己此战我不能输,绝不能输。”他的声音依旧那般低沉,还带着无尽的痛意。
听到这个输字,我的心又开始无法平静。
我深吸了口气,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开了口。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心里想着你能够赢,也想着要去守护那些迟来的亲情,我不想你为难,可我也不想子亚哥哥死,他是我亲哥哥,纵然父亲放了错,纵然我们是前朝后裔,可我们是无辜的,从一开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在我们的身世当中竟还埋藏着这些国恨家仇,我们从未想过要去威胁这战国的天下。”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紧了紧后又顿了一下,接着开口,“至于其他的人,我己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向他摇头,“不,子亚哥哥不是其他人,他是我的亲哥哥,他是我……”
“以后他就不会是了。”他匆匆打断了我的话。
我的心猛然一怔,这一刻,他眸中无情冷血让我内心对他绝望透底。
“你真狠心如此对我?”我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他先是一紧,不肯放开,可我依旧挣扎想要抽回,他便没有再坚持,缓缓的放开了我的手,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我只要留住你。”
我看着他的双眼,冷冷的含痛一笑,“你留不住我,我也快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眸光坚定且又带着杀戮。
我摇头冷笑,终于将那些埋藏心底的话说出了口,“你不知道,我体内中了掌毒,大限就在今年腊月,若是我要活着,我就必须履行一年之约,回到北漠傲恒的身边,方能保住这条命。”
当我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眸中没有任何的变化,听到我要死的消息,他竟如此冷静。
“你为何如此冷静?”我问道。
他微微转了眸,低沉答话,“因为此事我己知晓。”
我心下又是一怔,却不知为何?他知道我快死的消息,我的心己经没有先前那般痛了。
我伸手抚上了他的手,满目恳求他,“求你让我代子亚哥哥去死,你一定要帮我。”
他双眸颤抖挣扎的看着我,有掩不住的悲痛与凄凉,最后他从我的手中抽回了手,只道四个字。
“我做不到。”
我怔然低眸,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疲惫的闭了闭眼,睁眸哽咽一语,“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他应我的话起了身,弯腰将我抱起,冷凛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先抱你回榻上,我再走。”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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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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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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