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旧事

　　次日清晨。

　　寝宫内，夏帝双臂展开，有宫女正服侍穿衣。旁边有一贴身内侍站立，端了茶水候着。

　　夏帝扫了那内侍一眼，“德才，朕怎么觉得你今日愁眉苦脸的。”

　　德才垂眸跪地，“陛下，是奴才的私事，不足挂齿。”

　　“但说无妨。”

　　德才这才红了眼圈，嗫嚅开口，“今儿早长信宫有一名宫女失足跌入莲花池溺死，名杏雨。奴才曾见过杏雨几回，颇有好感。前几日她还与宫人们嬉笑玩闹，好不活泼。才十五岁的姑娘，如今却是僵躯一副。”

　　夏帝闻言，叹了口气，“才十五岁，多给她家人几两银子，好生安葬了吧。”

　　取了玉扳指戴到手上，夏帝又道：“将莲花池的栏杆再修高一些吧。”

　　德才跪地称是。

　　用了早膳，夏帝在案前批阅奏折，有一内侍匆匆禀报：“陛下，赤陵郡主昨夜遇刺了，大将军在宫外求见。”

　　夏帝神色渐渐凝重，他抬手屏退左右，“宣大将军。”

　　楚彧迈过台阶，给夏帝行礼。

　　夏帝眉头微蹙，“祁将军没事吧？”

　　楚彧道：“祁将军身手不凡，一人击杀了所有刺客。”

　　夏帝知道祁悯武功高强，闻言并未惊讶，“查到是何人指使了吗？”

　　“还在查。”楚彧抱拳道：“陛下，尤府不安全，臣想让祁悯继续回将军府居住。”

　　夏帝沉思片刻，“朕准了。”

　　“楚卿，再过几日就是狩猎了，去问祁将军参不参加，只当是散散心了。”夏帝又道。

　　楚彧颔首，“是。”

　　尤府内，祁悯才将坐起，下意识唤了侍女：“墨花，月白。”

　　久久无人应声，她突然回神，墨花和月白已经不在了。

　　墨花和月白前几日还嬉笑着让人种下那棵梨树，如今却也听不到那清脆的笑声了。即使她们是太后派来的耳目，却也还是只十几岁的孩子，祁悯心里有些泛酸。

　　她闭了闭眼，在这个世界上，生命就如同草芥，说没就没了。

　　按下心中惋惜，慢步走出房门，祁悯就看见裴景歌负手站在院中。

　　裴景歌今日穿了身月白色骑装，外面罩着玄色披风，风姿特秀，萧萧肃肃。衣摆处有些褶皱，想必又是翻墙进来的。

　　裴景歌目光深邃地看向院中遍地尸体，又看见了从房中走出来的祁悯，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

　　“昨夜来刺杀我的，被我反杀了。”祁悯随意用发带束了头发。

　　裴景歌抬起细长的眉眼，指了指尸体，“你这也能安心睡一夜？”

　　“上战场的时候，在尸堆边儿上我也睡得着。”祁悯淡淡扫了一眼，将剑佩好，又道：“等会儿有人过来收拾，你吃饭了吗，一起出去吃点儿？”

　　“没吃……”

　　祁悯与裴景歌一同出了尤府，空气格外清爽，街市上才刚刚起了热闹的势头，不少店铺已支起了摊子。

　　矜贵如裴景歌，祁悯没想到他向前指了指，“那一家，我最爱吃他家的馄饨。”

　　那家早点铺用灰色的幡布支了个小摊儿，此时蒸炉里、大黑锅内都往上翻着热气。

　　摊前只摆了几张木桌和小竹凳，木桌已成深褐色，带着些陈年油渍。一只大锅内煮着咕嘟冒泡的瘦肉粥，油锅里噼啪作响，刚捞出的油条油饼发着香气，最是一派真实的烟火气。

　　二人坐定，摊主很快端上两碗馄饨。只见那馄饨包着金黄的内馅，晶莹剔透，热气氤氲而上，柔和了祁悯唇角的笑意。

　　裴景歌一身飒爽骑装，衬了他一幅清秀的好样貌。他歪头看着祁悯，阳光照在他深棕色的发间，模样莫名有些像一只狼狗。

　　祁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你笑什么呢？”裴景歌摸了把脸。

　　祁悯吹了吹勺子里的馄饨，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吃完馄饨之后，随我去护城营吧。”裴景歌看向祁悯，深眸中流转了一丝期盼。

　　祁悯疑惑，“去护城营做什么？”

　　裴景歌慢条斯理道：“再过几日便是皇家的秋季狩猎，每逢此时，护城营内都会设置关卡，只有通关者才能前去天华围场参与狩猎。”

　　祁悯道：“没兴趣。”

　　“我也没兴趣，可律法规定长京六百石以上官员家的未婚配公子都必须参加，权当陪我了。”

　　祁悯放下勺子，她也不想面对尤府那一堆尸体，于是勉为其难道：“行吧。”

　　裴景歌这才咧开嘴角，露出两颗犬牙。

　　祁悯目光掠了一下，更像狼狗了。

　　这边，楚彧领兵来尤府搬运尸体，却未能见到祁悯，他唤来暗卫。

　　“郡主呢？”

　　“郡主今日一早随裴将军出去了，几个弟兄已经去暗中保护了，我们几个留这儿看着尤府。”暗卫抱拳道。

　　楚彧点点头，又扫视院中一片狼藉，“她倒是知道让我收拾这一团糟。”

　　护城营设在城外二里处，祁悯与裴景歌坐上马车，一路上又买了许多小吃。

　　祁悯捧了包桂花糕，边吃边随裴景歌来到护城营前。

　　哨兵确认了二人的身份令牌，恭敬拱手道：“赤陵郡主，裴将军，请。”

　　护城营是围绕长京城而建的，面积极大，有士兵引着他们来到场地。此时已有不少高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聚在一起，入目尽是华冠丽服。

　　尤府遇刺之事还未传开，众人见那赤陵郡主与裴将军走在一起，不禁暗下议论。

　　二人也都不在意纷纷而来的打量目光。

　　练武场边有一处高台，围了一圈木制的栏杆，可供人在上面围观。

　　“你待会儿就在那边等我吧。”裴景歌指了指高台的方向。

　　祁悯点点头，将吃光的纸包捏了个团，放在手里把玩。百无聊赖之际，身后忽然传来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

　　“尤存姐姐！”

　　祁悯回头，来者是叶花朝。

　　叶花朝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繁花织衣，略施粉黛，容貌俏丽。她手中攥了条藕色的手帕，有些欣喜道：“姐姐今日可是想参加狩猎？”

　　祁悯摇头，“不想。”

　　“那姐姐是……”

　　祁悯指了指身边的裴景歌，“我陪他来的。”

　　裴景歌交叉抱胸，清冷的目光掠了过来，叶花朝似乎有些怕他，稍稍后退了一步。

　　裴景歌面上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颔首：“瑶光郡主。”

　　叶花朝也拘谨地打了个招呼：“裴将军。”

　　“花朝呢，要去狩猎吗？”祁悯问。

　　叶花朝的脸霎时间有些润红，低头羞赧道：“花朝也是……陪人来的。”

　　正说着，苍世锦穿了身紫色的骑装，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他见了裴景歌，只是愣了一瞬，很快移开眼神。

　　裴景歌目光淡淡扫了苍世锦一眼，并未理睬。

　　“花朝，我可是寻了你好久。”苍世锦目光定回到叶花朝身上，嬉笑道。

　　叶花朝脸更红了。

　　“苍世子？”祁悯眉眼含笑，在他们二人身上打量了一下，想起之前楚彧说的‘郎有情妾有意’，顿时心下了然。

　　她在一旁打趣，“苍世子这是赢了擂台？”

　　“祁……郡主怎么知道的？”苍世锦险些将祁悯的名字说漏嘴。

　　“那日我在擂台下看见你了。”祁悯笑道。

　　苍世锦嘿嘿一笑，“这个世界上，除了郡主，我便是天下第一，那必然是赢了！”

　　叶花朝想起之前苍世锦要她多关照赤陵郡主的嘱托，便猜出他们早已认识，她在一边好奇问道：“世子跟尤存姐姐比试过？”

　　苍世锦双手叉腰，神采奕奕道：“自然比过，郡主勉强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吧。”

　　“姐姐原来这般厉害！”叶花朝惊叹，“姐姐为何不参加选拔？女子的关卡简单许多呢。”

　　祁悯笑着摇了摇头。

　　夏国重武，秋猎便是极受重视的一项活动，有会骑马的小姐也能参加。这关卡是为了选出身手好的公子小姐们，避免在狩猎时发生意外。

　　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密密鼓点声，血气方刚的少年个个兴奋起来，原来这鼓声便是选拔开始的信号。

　　苍世锦也不再闲聊，他一甩脑后束起的长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花朝，郡主，我先去了。”

　　他与裴景歌一前一后离开，祁悯随叶花朝一同上了高台。

　　高台视野辽阔，可以将整个练武场尽收眼底。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领了牌子，也有七八个少女聚在一起，齐浅浅也赫然在列，面上都难掩欢跃之色。

　　唯有一清瘦男子似乎有些格格不入，正是裴景歌。他与那群公子离得有些远，直直地站在那里，手里捏着牌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叶花朝见祁悯注意到了裴景歌，犹豫许久，终于叹气道：“整个长京城的公子小姐们都怕裴将军，尤存姐姐不怕吗？”

　　祁悯闻言回头，疑惑道：“为何要怕？”

　　叶花朝绞了绞手帕，“自从裴将军戍边回来后，就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他与苍世子关系最为要好，可现在，唉……”

　　“发生了什么？”祁悯问。

　　叶花朝道：“大概是裴将军当年丢了一城，大火吞没了那座城，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已葬身火海时，裴将军满身是伤地回来了。裴将军回长京疗伤，却不知是谁开始传谣，说是裴将军贪生怕死，又传他与敌军私通，谣言四起，都是些中伤裴将军的话。”

　　“从那以后，裴将军就性情大变，他渐渐远离了苍世子，其他公子小姐们见他一身戾气，也都不敢接近他。”

　　当年她救下了裴景歌，这之后的变故与裴景歌说的似乎不太一样。

　　流云远风，天空忽飞来一片鸿雁，簇着消失于天际。

　　祁悯支起头，目光移向那个衣摆偏飞的高挑男子。

　　说是选拔，但其实只有一道机关，通过便能参加狩猎。

　　男子每两人一组，一左一右骑马绕过许多粗大木桩的同时，还要举弓射中两边移动的箭靶，顺利到达终点便算过关。

　　女子便只需要策马穿过木桩就算过关，几位参加的小姐都顺利通过。

　　可男子这边却有些不忍直视，骑马不难，绕过障碍不难，射中靶子也不难，可这些加在一起，就极考验人的御马能力、平衡与准度。

　　几轮下来，有人直直撞上了木桩，有人到达终点却未射中一个箭靶。

　　叶花朝紧紧攥着帕子，有些紧张地看着已经上场的苍世锦。

　　苍世锦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平稳地绕过几个木桩后，在空隙中迅速提箭射靶，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顺利到了终点。

　　祁悯注意到了叶花朝兴奋的神色，无奈地摇头笑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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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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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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