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小说网>女生小说>拂晓与星光>第 50 章 第五十章 苔
  这里潮湿、逼仄,一波一波上涌着令人作呕的腐烂酸臭。许越强忍着,他向前一步,一脚踏进腥臭的污水里。那天铅沉欲雨,他写完习题,刚走出教室门,也是这样一脚踩进当天值日的同学,泼在走廊上准备拖地的水。

  “小心!”举着拖把的女生懊恼地挠了挠自己的短发,“完了,裤脚都踩脏了。不好意思啊许越,我不知道你还没走,回去你爸妈不会说你吧?”

  他摇了摇头,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书包背带。被脏水浸透的裤脚贴着他的脚踝,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根冰凉又湿润的舌头舔舐,忍不住弯下腰将裤腿向上卷了两层。

  他低着头,匆忙快走几步,转过走廊拐角时才抬了抬眼皮。

  向清源没在,她今天没来找他。

  没由来的焦躁从他胸腔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烧得他喉咙干渴,四肢发烫。许越小心地绕过男厕所——学校里不良少年最喜欢的聚集地,快步下了楼,打算去赶最近一趟公车。

  他是在校门口看见杨清源的。那天下小雨,她没带伞,穿着一件绿色缀蕾丝的裙子,马尾上绑了同色的发带,好像在等什么人。她生得白,浅绿色的裙子覆在身上,像是某种阴暗处蔓延滋长的苔。

  许越走近几步,刚想去牵杨清源的手,就见一台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撑出一把浅灰色的竹节伞,伞面自他眼前斜划而下,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鞋面上,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女孩和举伞的人。

  伞身动了一下,似乎是那人把手搭在了杨清源肩膀上。

  许越抿唇,缀在他们身后,雨水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源源。”男人的声音在伞的那边响起,“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想爸爸了吗?”

  杨清源低低地嗯了一声。

  原来是她爸爸,许越松了口气。怪不得她今天放学没来找他。

  男生停住,不打算再继续跟下去。

  暑天的雨水没能消减半分热气,反而将底下蕴藏的暑气层层激出,像是岩浆上聊胜于无的点缀。

  举着伞的男人搂着女孩的肩,在雨幕里继续前行。距离离得远了,许越反而能看得清,雨伞之下男人穿着考究的皮鞋,铁灰色的西装裤一角已经被雨水打湿。

  眨眼间两人已经行至车前,男人替女孩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杨清源背后背着书包挪动不便,她弯下腰爬进副驾驶,翘起的小腿上裹着半湿的白色过膝袜,她爸爸的手自她腿肚滑下,反手握住脚踝,将她往里送了送。

  郁热的水汽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呼吸不畅。许越转身拿自己包里的雨伞,回头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擦肩而过的同学,对方胳膊与他小臂擦过,留下黏腻的,潮湿的,令人不快的触感。

  他一手艰难地撑着伞,一手在包里摸索着公交卡。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不自觉地向后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样,他透过被雨水打湿斑驳的后车窗,看见男人侧身倾下,为女孩拉上安全带。杨清源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好像摆在商店橱窗里,被打上华丽顶灯的精致玩偶。

  男人起身,用脸亲昵地蹭了蹭杨清源雪白稚嫩的脖颈。他们离他那么远,可是声音隔着重重潮水般的雨幕,却仿佛就在他耳边炸响。

  “源源,想不想爸爸?”

  男人又问了一遍。

  那种被毒蛇舔舐的感觉卷土重来,它从脚踝一路爬向他的锁骨,在他的肩膀上吐信,留下黏腻腥臭的口涎,再化成一洼浑浊泛酸的脏水,一路流向他的心脏。

  他忍不住蹲下来,忍住胃里的呕吐感。公交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捧污秽的水花。

  黑暗里,许越闭上眼适应了几秒钟,重新又睁开。

  “我问杨杨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不回答,还说要和我分手。”许越笑开了,“我当然不同意。不过叔叔你猜,她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角落里的呼吸声突然急促起来。许越能想象出,那是一种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令人恶心的爬行类生物,咧着嘴淌着腥臭的口涎。所到之处,都会留下如那天一般潮湿黏腻的水渍。

  “我是一个失败、懦弱、毫无希望的人。”许越这么说着。他想起被圈成四角的天空,街道上毫无遮拦如同刀刃般片片刺骨的寒风,数不清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他怎么努力,怎么尝试也无法站起来,想起挺不直的脊背还有握不紧的拳头。

  “真奇怪。”他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歪了歪头,“像我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珍视的东西,和想要为之付出人生的人。”

  他曾经在无数个极深极暗的梦里幻想过无数次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许越握紧了刀柄向黑暗深处走,手指寸寸用力,熟悉的酸软感顺着肌肉经络爬上他的手腕,触觉神经涩痛尖叫,可他没有放手。

  那些臆想中的岩浆火焰炙烤着他,火舌爬上他的右臂,酸涩刺痛难忍。他踩着刀尖前进,一寸寸地疼。

  他才是那个祭坛前最忠诚的信徒,未来也好人生也罢,他纵身一跃,打算付之一炬。

  享受般痛苦,痛苦般愉悦。许越的灵魂嘶声尖叫,慷慨高歌,露出狰狞的、淋漓的伤口。那些鲜血和耻辱替他铺路,支撑他一步一步向前走。

  或许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一些温柔的,明亮的东西,也一如既往地支撑着他,只是他不敢看,也不敢承认。

  吼叫声闷雷般在他胸廓之中翻滚,许越咬着唇,奋力向前扑去。

  一直瘫坐在椅背上的人这时却突然动了,那人用力向右侧身,座椅支点不稳,发出一声危险的咯吱声,重重侧翻在地。而许越的匕首扑了个空,只堪堪从他左肩划过,刀光在黑暗里一闪而过,血珠泼墨般在地上划出一道半圆。

  “咳、咳……你……你谁……不……不明白……”男人痛苦地粗喘自黑暗中响起,他的声音干哑晦涩,像沙子在琴弦上拉扯。

  许越被椅子带倒,粗糙的地面在他脸上擦出一条血痕。翻滚中腰部与歪斜在地上的椅子突出部位相撞,他闷哼一声,身体右半边猝然酸麻,匕首脱手而出。

  黑暗里的声音复又响起:“我……死、我……咳咳、死了吗?”

  许越侧躺在地上,方才那一下他已然全身脱力。地下室里没有光。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漆黑、爬满蛛网年久失修的天花板。他突然想起,那天好像也是这样,没有风,也没有光,只有半轮昏黄的月亮,月光洒不到他的身上。

  他困顿异常,唱诗声自遥远的天幕传来,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爱是……”

  “爱是……恒久忍耐,”他跟着轻声地念。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慈悲;xfanjia.com

  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

  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祈盼,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你来啦。”

  漆黑的天花板突然一空,老马就坐在小教堂的门前,他更加老了,老得像一卷被反复搓揉过的羊皮纸。

  我来了。他在心里说。

  许越伸手过去,摩挲他松弛温热的侧脸。老马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露出浑浊的眼珠,和残缺不全的牙齿。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太累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老马的皮肤突然从他脸上片片剥落,整个人顷刻间烟消云散。许越慌忙伸出手去捉,却只抓到一手白色微苦的药片。

  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自脖子以下千疮百孔,每个血肉模糊的□□里,都填了一把纯白滚圆的药片。他倏然转身,小教堂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尖尖的房顶,彩色绘神的玻璃窗,唱诗声潮水般一波一波打在他身上,顷刻将他淹没。

  他在海水里挣扎,口鼻处吐出无数细小的泡泡,泡泡里他穿着明显大一号的老人袍,坐在医院大堂的长椅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等老马拿药。

  他吃的药是从老马的医保卡和保险费里出的。在他的记忆里,好像没过多久,老马就突然变得很老很老了,老得都快死了。自从年初的时候中过一次风,他半边身体失去知觉,就再也下不来床。许越考去了市里上学,并不能时常来看他,一周偶尔来个一两次,就帮他打上一盆清水,在村口买十几个怪味的烧饼放在床头。

  老马躺在床上,他老成了一颗枯树,虫蚁般的褥疮啃食着他所剩无几的树芯。他渴望着一把火,能把他从里到外烧个干净。

  可他还惦记着许越的病,倘若他被登记死亡,许越就再也没办法拿他的工资和保险去买药。他一生笃神,没留下一点遗产,就连那座和他一样老而斑驳的小教堂,连同教堂后院花园里的菜,都是神的住所。

  他想等许越来的时候再死,让许越把他的尸体藏起来,反正他的灵魂已经提前到达了天堂,到达了淌着奶和蜜的故乡。

  □□不过是一块沉重的死物,神不允许他拖着它走得太远。

  许越来的前一天,他不知怎么的精神很好,整整吃下了一整个烧饼。趁着这股精神气,他给自己备了一卷草席,就堆在床尾的地上。他示意许越去看,在他目光的缝隙里,老马侧身把自己狠狠埋进枕头,想用潮湿干瘪的棉花堵住自己的呼吸。可是他太老了,竟然就连这样都做不到。

  他奋力挣扎,嘶声哀哭,露出身上的褥疮,半床都流着他身上的脓和血。

  许越把他掰过身来,手指抚过他凹陷的眼窝。

  “不要这样。”他凑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而缓地说。

  老人已经到了属纩之际,身体像一尾濒死的鱼,在他怀里徒劳地翁动。

  他其实是知道答案的,老马说的话他听不懂太多,但他每次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是因为像老马这样单纯的人,总是过于好猜。

  可他还是问了,他说:“你想要的什么。”

  老马老得混沌了,眼里覆着一层雾,耳朵里堵着一把茧。他喉咙里发出咴儿咴儿地声响,扭动着把脖子伸进许越的手里。

  许越抱住他,抱住他脏而轻,腐臭生疮的躯体。

  “我知道了,别担心,别担心。”

  他压在老马身上,死死地把他拥进怀里,每一块骨骼都在用力。他听见自己的肌肉在尖叫,可他没有理会。

  老马放松下来,他声音温柔虔诚,闷闷地说:“阿门。”

  于是许越也说:“阿门。”

  日升月沉,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春芽抽生,他从教堂外徘徊的小孩长成了身量颀长的少年。他不再能听见怀里老年人粗重的喘息,可他没有放手,他仿佛拥着一团脆弱的梦境,不敢放手,怕轻易的就碎了。

  许越弓起身体,把脸埋在老人树皮样褶皱泛灰的脖颈处。他的眼泪落在老马身上,尚且还是温热的。

  他哽咽道。

  “爷爷。”

  梦境末尾,身边人的喘息声惊醒了他。许越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在黑暗里摸索了很久,摸到一手和血的泥灰,和一只枯骨般细瘦的脚。他一股气将他们都推开,趴在地上一边喘一边细细地找,终于找到了那把生锈的匕首。

  都结束了,他这样想着。

  黑暗把周遭的一切都描摹出一层水墨样的淡影,许越深吸一口气向前扑倒,摸到身前那人瘦得凹陷,胡须杂乱的脸。

  “你还没有死。”他回答道。

  他喘了口气,手中寒光暴起,雨滴般劈空而下!

  地下室的大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光亮自他们后方倾泻而出,晃得许越停住手里的匕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向医生穿着睡衣,脸色青白地站在门口。她身后的时安满手猩红,材堆下铁皮门生锈的把手划伤了他的手指,鲜血顺着皮肤的纹路缓缓下坠,在密闭的空间里发出细微但清晰的声响。

  滴答、滴答、滴答。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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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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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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