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新岁朝会,拢共就三件大事:迎军、讲治、摆宴吃喝。
在大部分仙心中,最重要的,自然是摆宴吃喝。但晚宴之前,需得熬过讲治这一环。
所谓讲治,说白了便是由天帝言说评点这一年各方的事务,再由一位仙家德高望重的前辈,自由发挥,给众神讲天下之道。安慕小说网
承雩倒是还好。他讲话素来言简意赅,不爱絮叨。再者说,这一年四海无大事,魔地无强侵,故而他只彰奖了几句南北荒战事,便完事了。
要命的是承雩后面这位。
请来讲治的前辈,每年不同,轮流而来。前年是西王母,去年是青帝。
今年,是白帝……
白帝,金天氏少皞,素来以严谨的礼数、周正的道法和絮絮叨叨无休无止的话术,闻名于仙界,是长者闻之敬仰,幼者闻之丧胆的存在。
仙者们按品阶落座,咏夜的位次,在中后方,与一众的山神主、河神主什么的在一处。
花灼引着她,直接往后排走,虽没明目张胆真坐了末席,但也差不多了。
这让咏夜想到儿时听学究讲经义。沧浪阁的小孩大部分都是坐不住的,但又不敢违抗段空林的“淫威”,只能硬着头皮听讲。
是以这学堂座次末席的瞌睡区,炙手可热,堂堂爆满。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明目张胆往后坐的,这“回避”的意图实在过于明显,学究若是哪天气不顺,最会提着戒尺,到后排转悠拿人。所以需得是咏夜这种脾气凶头又铁的,才稳得住。
也是因此,花灼带着她直接往后走时,回想旧日,白帝的絮叨可比那学究的戒尺,要麻烦要命无数倍。咏夜难得怂了一回,悄声问:“这么靠后会不会反被查岗啊?”
花灼一乐,心说你未免太小看狐狸我。
“宽心,新岁大朝会啊,最重要的便是太平和乐的盛世象,白帝断不会在这个当口,揪着你这心猿意马的给自己找难堪。咱们坐这儿,几乎相当于透明了。”
咏夜颔首,还得是狐狸。
甚好。
众仙落座,要说最惨的,便是云涯。她跟着父兄坐于前排,几乎算得上首席的位置。一头困倦,满心叫苦,此时正幽怨地朝咏夜这边看,就差站起来高呼“不愿意”了。
咏夜同情之间,只听一声“定国公主到。”
从大殿广场到庆禾殿内,近百个侍从,拿着从容而朗朗的嗓子,口口传过来,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登时变得隆重起来。
咏夜随着众人起身,一齐朝殿门口看。
先一路小跑着上来十几个婢女,合抱着一捆浅鹅黄的云缎,沿着大殿的走道铺开,而后纷纷跪坐在两旁,用自己的膝盖和双手将云缎抻平、压好。
等了那么一会儿,才又见得人影。
进来两个,仍是侍女,原是撑着两把遮日头的大伞,现进了屋,收了伞,退至两旁,等着。
正主未到,环佩琳琅之声先传入耳,而后终于见得了定国公主的真容。
仙界唯一的小公主,天帝承雩的亲妹妹,承暄和,封号“定国”。
看着不过十五六小姑娘的模样,身子骨纤细柔弱,初春柳枝一般。五官精致小巧,脸上才将将褪去了小女儿的稚气,透出一股暖融融、水潋剔透的柔美。养尊处优多年,仙界贵女的气派与端庄,和骨子里浑然天成的清甜融在一处,孱柔贵美,叫人只敢遥望,不敢直视。
穿得格外隆重,纵然走得极慢,每每迈步,仍有玉环金坠,零落相击的轻响。
贴身两个侍女仔细搀扶着,低着头,满眼谨慎,哪怕细腻柔软的云缎起了个褶子,都得扑上去抹平了,怕绊了公主的脚。
大幅的裙摆托在身后,专门有三个侍女蹲伏在地,亦步亦趋地整理。
众仙俯首行礼,呼“公主威仪”。
承暄和下意识想往两旁看,又立刻被公主的规矩给扯了回去。
她此时不必回应,一个眼神都不必给,只需目不斜视往前走。
观其身后,倒不似身前这般被侍女团团簇拥,只跟着一人而已。
那一人也确实够了,是川傕。
从公主的寝殿到庆禾大殿,还坐辇,根本没几步路。但因今日九重天阙人多事多,竟然劳动了川总领亲护着。
此时的川傕,作为整个大殿上唯一一个能配兵器,又全然没有必要配兵器的人,正抱着剑,跟在公主身后,也踩过柔软的云缎,往前走。
承暄和步子小,走得很慢。他也只得跟着慢,然实在腿长步子大,走得整个人几乎横晃起来,倒显得跟逛大街一般,格外悠哉懒散。
一身漆黑的总领袍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与那花骨朵一般柔嫩金贵的小公主,一前一后,极其反差。他此时低着眉眼,瞧着前面承暄和的裙摆,水蓝和月白,层层叠叠拥在一起,最上面还有一层如云似雾的流烟纱,随着她徐徐行进,一拖一摆,像微漪婉婉的水波。
从门口到主位,公主走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众仙便俯首了一盏茶。
好容易到了主位的台阶底下,侍女卑微,不得再上前了。
贴身掺着的两个漂亮仙娥纷纷退下。
承暄和朝上位的承雩盈盈行完一礼,垂眸将抬未抬之时,瞧见身侧的地面,出现一双漆黑的靴子。
川傕绕过她铺开的裙摆,终于迈开寻常步伐,一晃就到了身侧。将剑换到外手,抬起手臂等着。
小姑娘身量矮,连他的肩膀都够不上,所以那手臂根本不叫抬,几乎悬在腰侧了。
承暄和抬了抬眼,忽而意识到身边这人太高,而自己若真仰头去看他,便失了公主的仪态,于是又匆匆低了眉,换作平平一扫,看起来倒像是有点怵他的模样。
而后才轻轻将水葱般的小手搭在他的小臂。虚扶着上了那几级台阶,中央而立,朝着下面俯首一片的众仙,柔柔一笑。
台底下礼官随即朗声:“公主恩,免。”
这一套礼算走完,承暄和也终于“千里迢迢”,坐到了天帝身侧下首位。
川傕这才跨步下台,回了云家的坐席。
胜在离得远,上面承雩说着话,咏夜这边走着神,甚至与花灼窃窃私语,都毫不起眼。
刚才她就想问了,这仙界的公主,都是如此夸张的排场?仙界哪有什么国与邦可言,这“定国”又是从何说起。
“像云涯的母亲,也就是温宁大长公主,还有历来的公主们,论身份论章程,都比定国公主朴素不少。”花灼压低声量为她解释,“咱们这位小公主,就是因这‘定国’的封号,才被格外珍视的。”
这里面的缘由,须得从仙界历代公主的封号说起。
公主这头衔,并不稀罕。位高权重世家的女儿,得了恩典,都能被封为公主,这封号,也是按天帝的意思而来。
比如云涯,跟那被她百般嫌弃的封号“晴柔”。
但出身帝王家的女儿,才是仙界正儿八经的公主殿下。与凡间皇室不同,这些公主在仙家的地位,实则与帝子们没有太大的悬殊。她们的封号,需由大星君于卜神台起阵法,交由天意定夺。而最终卜出的封号,往往代表着整个王室的调性。
上代公主号曰“温宁”,这是一个叫人安心的卜辞,是以先帝在位多年,大局平和。
而承暄和,是先帝老来才得的唯一一个女儿,尚在襁褓,便开了卜神台求封号。
最后得的是“定国”二字。
诚如咏夜所想,仙界非凡间,大抵只仙、魔、鬼三界罢了,无国无邦,却出“定国”。
此为大乱之相。
没人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就连大星君也只给出了模模糊糊的解读。
或许,承暄和是大乱中的定心所在,只要守住公主殿下,那么未来无论大局如何动荡,仙界都能转危为安。
又或许,只有献出我们的公主,才能挽救预言中的风雨飘摇。具体的法子,是牺牲还是和亲,大星君也不知道。
先帝当然只信第一,不信第二。
他千尊万贵的小公主,如何能像凡人一般,为了交换太平,远嫁给异族。而他,堂堂天地共主,又怎么会如人间的帝王那样平庸,需靠着牺牲女儿,来稳固自己的位子。
仙界有百万兵将,战神无数,况且还有云家。
云家正当鼎盛,云翳这一辈的孩子们,一个个成长起来,大有青出于蓝之势。所以先帝不信也不服,天地共主,永远不会因为一条不定的预言,诚惶诚恐。
“区区天命。”
他想,自己有底气如此言说。
于是,从那一日起,承暄和变成了仙界之中最最尊宠的所在。也是从那一日起,云家的驻地,向东拓出足足两座城池之远,万里的高城堡垒筑起来,将身后的土地,守得严丝合缝。
-
咏夜听花灼讲完,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看高座之上的承暄和,这个尚且是个小姑娘的定国公主,花骨朵儿一般的年岁,瘦弱小巧的臂膀,背负着一个让所有人害怕的,未卜的预言。
承暄和正端方而认真地听白帝滔滔不绝,她不时用暖阳一般和煦温柔的目光,去看座下的众仙,行一个公主,该有的福泽之仪。
而众仙,守着臣子的礼数,不该回视。
独独咏夜,这个全然不懂也不在乎礼数的人,抬起头去看她。
有点惊讶,也有些惊喜。
她看见末席那个清冷而好看的女仙,与自己对视了一眼。虽然互不相识,虽然失礼至极,但她仍觉得开心。她是仙界最最尊贵也最最易碎的小公主,是定国,是一朝天地的调性,她的生死安乐,牵连着一个巨大而危险的预言,也牵动着哥哥的帝位与四海苍生。
所以,越来越没有人,将她当做一个活着的小姑娘来看待。她就像一个寓意,一块至关重要的龟甲、一尊可定乾坤的青铜鼎、一面旌旗,唯独不像她自己。
所以,她朝着万人俯首之中,那唯一一个回视,发自内心地笑了。
咏夜没想到,只是一瞥,就被注意到了,未免有些措手不及。
“咱们这个小公主,是个随和的芯子,看见你,她好像挺高兴的。”花灼在一旁轻语。
咏夜这才放下心来,也回以一笑。
她突然便希望,诚心地希望,预言会如大星君解读的第一条那般有惊无险,希望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公主,可以在众星捧月的守护中,平安地生活下去。
-
上头白帝,正讲到四方无虞,众仙各得其所。他点了前排南海神家的小公子,问他为仙、为后辈、为臣子,该如何保四方无虞,仙界太平。
那孩子当即站起来,挺胸抬头,嗓子清亮而朗朗。
他认真道:“我辈定当奋发而上。我以后要做战神,效忠天帝,守卫四海。”
这是孩童天真的抱负与梦想,众仙闻言都是一笑,连白帝也赞许地颔首。
可那孩子接着道:“我要去东荒,投云家军,只要有云家军在,魔界就不敢侵我疆土一步。”
白帝的笑,僵在了脸上。
纵然是江湖一隅长起来的咏夜,也明白这句童言背后,能延伸出多少层寓意和波澜。
承雩面上未动,但心中却揪紧了。
众仙谁也不敢做声,有意无意拿眼神去扫最前方,云家的席位。
那小公子本格外雀跃着,现下见周遭噤声的架势,虽不知自己这话究竟错在哪儿,却也知道,势头不对,蔫蔫下去,眼都不敢抬。
即便跋扈乖张如云涯,此时也收敛了眉眼,长长屏了一口气。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快从嗓子眼提溜出来了,终于听得前面传来几声轻笑。
是云翳。
他站起来,先朝承雩行了一礼,而后对那小公子笑道:“像我们这般出蛮力的,任谁不会?小郎君天资卓越,当做文治的主心骨,报效天帝,才不算屈就。”
那孩子如何听得懂这话,只是看心所景仰的云少君,与自己说话,眼睛便又亮起来。
云翳还笑,心虚一般看了一眼被自家小孩吓得直冒汗的南海神,又道:“再说了,我若敢将你拐来这不成章法的荒蛮之地,恐天帝同海神前辈,要将我吊起来打的。”
此言一出,上座的承暄和噗嗤一乐。白帝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众仙见此,终于松口气,跟着嘿嘿乐起来。
讲治这一环,总算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紧接着便是摆众神宴了。
现下也就申时光景,却开始摆晚宴。
因摆宴之前,还有大堆繁琐。
有仙者要跟天帝密谈,另有相互之间交际的。
一众人转场逍遥台,也得需些时间。
再等着按次序尊卑落了座,上几波歌舞与茶点,这时辰,也就到了晚膳。
所谓逍遥台,是云海之中一座独立的山岛,专为设宴众仙而凿。其上青石平坦,小广场一样,宴饮所需,一应俱全。
花木不生于地面,而长在云里,回环着围绕台面漂浮,渐次交叠上去,于台子一侧,堆成一座小花海,其后是一面飞瀑。以两个巨大的石制茶盏为景,水流不知从何处起,沿着上方茶盏倾出,成了小瀑布,落于下方茶盏的水潭,满而不溢出,不知往何处去。
花海飞瀑,和风香软,时有仙乐低回,果真是一处逍遥地。
咏夜跟着众仙,乘了云头,按部就班登上逍遥台。
一上来便瞧见了悬檀,还带着小秋。
迎军、听治都没来,只宴席来了,教人怀疑这是明目张胆蹭天帝的饭。
他刚与东风神折丹寒暄过。
折丹只听说过小秋,今日第一回见,抱着与哥哥吹捧妹妹的口吻,称赞了一通。两人又说了些客气话,便散了。
正巧这会子咏夜到了,悬檀就过来与她招呼。
小秋早想过来,但在这样的场合,她不敢自己跑来,只跟在后面,朝咏夜笑。
客气过,悬檀又跟花灼赔了一回罪,把折丹-他-英招-季珂这一条消息链又捋了一遍。
花灼只是笑着听,没太大反应,等悬檀一套说完,才笑眯眯道:“劳归墟主一直挂念着。这事说来还是怪我自己,飞廉曾托我办件差事,没成想横生变故,我也……也进了暗牢。如今出来,便想着这也算先师遗命,应当善始善终,就搞出这么大一个篓子。”他低下眼,抿了笑意,庆幸道,“幸而阿夜救我。不过这一遭也算长了教训,劫后余生,也大可不必再囿于往昔种种,这么些年过去了,人都没了,什么遗命,不过个执念罢了。如今呢,我只想守着神主,好好做这山神官。”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听得咏夜一愣一愣的。
不过也因此听出,花灼并不打算轻信。
因他们二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故而咏夜并不疑悬檀。而对花灼的谨慎,她是赞同的,换作自己,也会如此。
于是便帮衬着狐狸,同悬檀、小秋又说了一会子话。
而后碰见了暮朝朝,她回来做礼官,此时正忙得脚不沾地,只匆匆打了招呼,顺便赞了一句狐狸画的妆面,便又奔命一样忙活走了。
时辰差不多,咏夜又不是爱攀谈的,就直接入了席。
好巧不巧,旁边坐着河伯冰夷。
冰夷是个话痨美男子,早听闻过咏夜大名,今日一见还是个美人,话匣子一敞,便来搭讪。二人就着辟邪大狮子狗的捕捉、驯服与饲养聊了一盏茶功夫,听得花灼心里发酸,若非不合时宜,估计当下就变出九尾狐真身来争宠了。
好在,他这碗醋没洒完,开宴了。
一队队清丽仙娥,飘飘然端菜。冷碟先上来,而后是酒。
上面天帝与公主抬了两回酒,当然承暄和饮的是糖水。众仙应过,冠冕就算完了,也全放松下来,将背了一整天的架子都卸了,随性吃喝起来。
花灼在一旁,光给咏夜布菜。
“你怎么不吃?我觉得还挺好吃的,酒也好喝。”
花灼看她递过来的酒盏,噗嗤一乐,低声道:“神主瞧瞧周围,有哪个神官动筷的吗?”
还真没有。
“这宴席,是招待神主们的,神官不得食。好吃就多吃点,不必忧心我,咱们可是神仙,不靠吃食过活的。”
话虽如此,却也是能觉着饿的。
“那你饿不饿呀?”咏夜问,毕竟一天水米未进了。
“还好。”说着,见她爱吃,又给碗里添了一筷子莲花鸭签。
“真不能吃呀?”咏夜不死心,“偷偷吃也不行?”
狐狸心里花团锦簇,面上倒看不出什么,仍温着嗓笑言:“真不能。别招我了,再招可更馋了。你多吃东西,少饮酒,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规矩在这儿,咏夜无法,心里还盘算着,怎么给狐狸搞点吃食,而后正正好,就瞧见了暮朝朝。
甚好。
酒过了三巡,上面天帝、公主同几个岁数大的老前辈都先回了,这席面上算彻底放松下来,各位仙者架子没了,人也走动起来,三五成群可是喝开了。
咏夜是新面孔,偶尔有来同她攀谈敬酒的,不过人不算多。
但花灼这边,可是另一番光景。
来敬酒的女仙啊,着实挺多。
然花灼不可饮酒,更不想多言,便都以不可擅离职守为由,客气婉拒了。
却苦了咏夜,她给埋没在络绎女仙们身上的香风雾海里,只觉得口中吃食全变了味儿。那狐狸又惯拿自己作挡箭牌,她毫不怀疑,方才有几个品阶高的女仙,离开时,仿佛白了自己一眼。
她有点烦。
狐狸似乎看出了她的烦,却很有胆子地不去理会,一口一个“服侍我家神主”,与那些红红粉粉的漂亮女仙周旋,一双笑眼,时不时往她这边瞟。
横竖这一碗醋,你一半,我一半。
却白瞎了这满心的小聪明,咏夜还真没喝这醋,她是诚心觉得烦。
“要不,你往那边站站?”她扯扯狐狸的袖子,往远处指,“我看别家神官好些都走动起来了,你去那边安心应酬,好歹给我会儿清静再喝两钟酒。”
狐狸当即便不笑了。
算盘珠子又洒一地了。
“我不去。”他抿抿唇,接着布菜,“我家神主在这里,却往那里去作什么?”
“我不吃了,我想喝酒。”咏夜抗议,伸手自去找酒壶,却给他压下了。
“不成。”花灼理直气壮,“方才已喝了不少,再喝便醉了。”
“我自己的酒量自己还不知道吗?”
“不成。”他半劝半笑着,就是不松口。还顺手将酒壶搁在游走仙娥手中木盘上,直接断了她念想。
这是诚心较劲啊。
咏夜眼巴巴瞧着那壶酒越离越远,回过头来,半是哀怨半是恼怒地瞪他。
二人正斗法,只听得一声:“可是中山神主?”
这声音沉着,平静。无论在语气还是措辞上,甚至还带了些许的傲慢。
“吾乃神史司,掌司,季闻。”
季珂他爹。
这是来者不善。
咏夜眯了眯眼,笑着起身:“久仰大名。”
并非久仰,今日之前听都没听过。
她手中没有酒,季闻倒是端着一盏,却也没有共饮的打算。
“彼此彼此,季某也久闻中山神主素爱夺人之美。”说着瞟了一眼花灼,“不过说来,我这做父亲的,还要替小儿多谢中山主,夺了个烂摊子,否则,恐此人真要误了小儿前程。”
原是来找茬的。
他这音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近处几个席位,但凡有心,都能听得。
咏夜抬抬眼,想说“老不要脸的东西”,思量片刻,到底忍住了。
“您这便说错也谢错了。要说误了季珂前程,也合该是我才对。您需得谢谢自己儿子,幸而他那身糟烂功夫不成气候,若真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神官伤成个好歹,我或得一纸罪状,将您那小儿告进牢里去。”
隔壁河伯冰夷,喝得醉蒙蒙,闻言嗤嗤傻乐,指着花灼道:“听见没,你神主说你手无缚鸡之力。”
花灼瞧着季闻那震怒的眼,往咏夜身后躲了躲。
这一躲,是在明示:我可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神主当真颠倒黑白。”
要说这季闻也是惨的,他并不知自家儿子对花灼起了杀心,只当是咏夜夺了季珂看中的神官,今日可是十拿九稳过来为抱不平的。
咏夜倒不急:“您还是回家去,问问季珂当日究竟存了何心思,再来与我兴师问罪吧。原本这事,都放下了,经您这一提点,我或许真该到天帝处讨个公道,毕竟我这神官可伤得不轻,药汤子灌了好些日,到如今都没好利落。”
季闻底气已然有些动摇了,可他面子上过不去,少不得要找补回来。于是拿捏起长辈的架势,愤愤道:“话不投机便无需再言,中山主心里不喜,倒也不必说些难懂的话来揶揄长辈。”
“难懂吗?”咏夜偏偏头,“那怪我笨嘴拙舌,词不达意了。要不长辈您,回去再琢磨琢磨?”
话不投机,确实无需多言。可这气却不能平白吞了,需得原封不动塞回这人嘴里才好。
季闻拂袖而去,他得回家,好好审问那不成器的小兔崽子。
花灼敛着笑意,不知何时从哪取来一壶酒,正为咏夜满斟。
“不是不成吗?”咏夜斜眼刀他。
他沉着声,所问非所答:“阿夜刚才是护着我呢。”
“我那是生气。”
“我很开心。”
“不护着便不给酒喝了?”
“给的,神主开心,朝我要什么都成。”
-
远处,上位首席。
云涯见季闻过去,对着咏夜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那狐狸也不护主,还往人身后躲。本是气得站起来要去帮衬。
幸而被云翳拉住了,远远瞧了一会儿,她愤愤坐下。
“花灼那副模样,巴不得昭告天下,他现在可是有主儿的狐狸欺负不得了。”
云翳笑笑:“他可真是跟了个厉害主子。你不是要过去找中山主喝酒吗?”
云涯摆摆手:“不了,怕那狐狸讹我。”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莫要修仙的缘在此山中最快更新
第 54 章 大朝会(下)免费阅读.https://www.xfanjia.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