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师公念念有词,侃侃而谈。
一柱香快要燃完,一柱红烛的火苗儿快要舔到茶盘底,江风也闻到了一股土漆味道。
生肉和活鱼等牺牲任由香烟燎绕。
星星眨眼,卯时准备着下岗,雄鸡高唱。
亡灵仍然不肯上岸。
安师公无奈,站起身来,嘴里念念有词,躬着身子,跨上木船,从怀里掏出一方布巾,往亡者脸颊上揩抹。
天庭上星光点点,江面上水光点点,亡灵的脸颊上也泪光点点。
安师公不动声色。
船家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如此者三,金鸡再度高唱。
安师公对着亡者念诵,伸手以布巾揩擦他脸颊上的泪花,竟然跟着亡灵掉落许多的眼泪。
擦过三遍眼泪后,安师公敲响铜锣,大声吟唱:
“大风起——壮士归——
石桥松板百年梳——
创业成家几多苦——
莫把杭州作汴州——
落叶归根是天道——
不废江河万古流——
起身——啊啊啊——”
诵念之间,那亡灵果然从华篾匠和棕刷子的怀里慢慢脱身。
道木师趁机上前引导,华篾匠和棕刷子趁机使出一些力气。
躺平着不肯起身的亡者屈身,站起,听任着安师公的呵斥,离船上岸。
众赶尸匠吁出一团热气。
辰时着急接岗,江面上波涛汹涌。
赶尸的队伍由一盏洋灯引领着,急急地踏过草滩,往江堤上赶。
华篾匠和棕刷子跟在亡灵后面,把那从石桥带过来的竹杆着地,催促着他听从道木师和安师公的引导,步步趋前。
东方泛出鱼肚白,江龙在长江里兴风作浪。
赶尸队伍进到长江边一小镇渔港码头,就着江堤往上走。
他们的队伍在依靠江堤的一家小旅馆门前停下来。
有狗的吠声,主人呵斥,再无声息。
小店里没有另外的客人,打前站的人白天就已经把整个店里一宿的资费付过了。
老板是一对平常夫妻,对于这一类生意虽然不很期待,却也来者不拒。
无非是住宿费用给得让人满意。
洋灯引导着,赶尸队伍有条不紊,鱼贯而入。
亡者踏着安师公的步伐,跟瘨也进了院子,进了客栈的大门,又进到住宿的客房。
这一路人和鬼都要步履稳健,不能停顿,也不能急匆匆像逃奔的亡灵。
人和鬼的脚步踩踏在泥地上,轻与柔的结合,轻与柔的按摩,只有阎王爷和他的小鬼能够听到这般声音。
进了客栈的院子,进了客房,安顿下来。
安师公先得把亡者安顿利落,这是一队人马能否安稳休整的前提。
亡者躺卧的竹编凉床早已准备就绪,队伍进屋,檀香和红烛燃烧正旺,屋子里闪着一片光亮。
华篾匠和棕刷子趋前,一左一右抬起那凉床,放置到亡者的身后,就着亡者的身体,便于他就座。
道木师挥动已经点着了的香烛在空中画符。
安师公敲响了铜锣,嘴里念念有词。
道木师画过三遍符咒,安师公念过三遍司命经。
安师公跺脚,喊叫一声:
“亡灵就位,此客栈之地,只要循规蹈矩!”
那亡灵听到安师公使唤,并无回应,只是稍稍屈了双膝,上身前倾,下身后坐,就着那竹凉床慢慢坐稳,又缓缓躺平,处于安详之状态。
安师公趁势把准备好的一方布巾遮盖到他的脸庞。
赶尸匠们一齐呼出一口长气。
安师公抬起手上的小铜锣,敲打了三下,嘎然而止。
道木师手上的香烛也停止了朝天地之间画符,近到亡者的身旁在一个木盘上插稳。
屋子里一时间显得风平浪静。
赶尸匠放下手中的家艺,蹑手蹑脚,悄然出屋。
客房外的厅堂里一片辉煌。
那女老板已经为来客准备好了吃食,那食物丰盛自不必说,长江里的河鲜应有尽有。
前面说过,同是江湖之物,进得寻常百姓之家,当然只是普通的食物,若是高登大雅之堂,必是名菜佳肴。
平民百姓只为填饱肚子,富贵人家才有这样那样的讲究。
男老板手提木桶,肩搭巾,引导一行人等到外屋洗澡。
那木桶里的汤水热气腾腾,弥漫了他一个身子,还散发出来一股浓烈的艾叶草味道。
赶尸匠们依着安师公在前,道木师紧跟,其余人等随后的秩序,陆续出屋,洗涮那一身臭汗和疲劳,还有晦气。
借用这长江水,洗涮百年愁。
赶尸人一身轻泛,陆续回到厅堂里来。
说话之间,店主夫妻二人已经把酒食放置到桌子上。
说是晚餐,其时已经接近黎明,说是早餐,天还没有亮堂起来。
一路上饥渴难耐,这会儿放松下来,大家看着这美酒佳肴,如狼似虎。
人一到齐,谦让着入座,不再客气,各人抓起竹筷,就着好的香的爱吃的下手,并无顾忌。
堂中放着洋灯,狼吞虎咽,他们感觉不到外面已经是黎明即起的时光。
大家吃了个酒够饭饱,争先恐后打着饱嗝,放出响屁。
出了厅堂,来到院子里,果然天已经放亮。
店家那看家的公鸡,领着他的三妻四妾,还有小公鸡、小母鸡们,什么时候在院子里玩耍觅食。
公鸡看到来了这样一群客人,不欢迎也不抵触,目中无人,趴到他那爱妻爱妾的身上,弹动翅膀,做着苟且的事情,只顾着自己的享受。
女老板手持一抦破开成篾片的竹杆,一忽儿摇晃着,一忽儿拍打在泥地上,吓唬中驱赶着鸡群往院子外面跑。
鸡娇群出了院子,她并不罢休,就势穷追过去,赶到它们下了江堤,才返回到家里来。
进了院子,女老板转身关闭了院门,上了门拴,把一块木板挂到院门外面。
那木板上书写:今日客满,恕不接待。
所有人在厅堂里稍事休息,喝茶聊天,只是偶尔到院子里望望风。
若没有要紧办的事务,他们在这样的场合是不会外出的。
男老板陪伴着客人,给大家续着茶水,递着叶子烟,对于这一拨客人的来龙去脉他心知肚明,却不道破他们的职业生涯。
这是开店人自己应该信守的规矩,凡是来的客人,要看得准,却不能道得明,叫做安分守己。
女老板保持着跟客人一点儿距离,这倒不是仅仅在于赶尸的队伍,对于其他行业的客人也只是这样,也必须这样。
这会儿,她在厨房里忙碌过后,取下围裙,就着围裙拍打一遍全身,放到一个去处,进了里屋,到镜前洗一把脸。
从里屋出来,她挎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篮子,吆喝一声,那比人更听话的黄狗摇头摆尾跟着她往外走。
起了门拴,开了院子大门,那狗先妇女主人挤了出去。
女老板回转身关好门出屋。
女老板是要到江堤上买些供给客人吃的新鲜鱼肉和蔬菜。
长江边这样的镇子太多,这样的客栈多是依着江堤而建,带着一个院子,木结构的房屋,青色的泥瓦盖顶。
也有用杉树皮盖屋顶的,属于常见。
青色泥瓦的好处是经年不会腐烂,风霜雨雪无恙,却有夏日里骄阳下暴晒下的炎热和冬日里冷风穿透进屋的寒冷。
杉树皮盖顶的好处恰恰杜绝了青色泥瓦的缺点,冬日里因为密不透风而保持着室内的温暖,夏季里隔绝了骄阳暴晒而维持着室内的清凉,但受到日晒雨淋的腐蚀容易腐烂,也经不起江风的吹拂。
这店家的木屋是用杉树皮盖顶的,那情面上长着绿苔,甚至有青草,若是夏天里看上去,会让人觉得凉爽。
女老板下到江堤内的街面上,黄狗也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街面并不大,整个街道只有十数户人家,开着不大的铺面,经营着给来往船家的生意。
女老板先来到肉铺,那屠夫只在门口支着一个竹架,那鲜肉是一头猪分成四分,也就是前腿、后腿各两份,各用一个尖利的铁弯钩钩着,悬挂在竹杠上,任客人挑剔。
挨着竹架,一张屠桌,既是杀猪用的,这会儿用来摆放猪脑壳、猪下水、猪杂碎之类,也用于为客人分解肉食。
妇女老板要了一块鲜肉,肥瘦相当的五花,让那屠夫切割称秤后,丢在了屠桌上,凑近过去,在屠桌上挑选出两对猪的前爪、半副猪肝、两副猪腰,继续跟屠夫计较着价钱。
屠夫把五花肉作好分解,一边切割那副猪肝,一边跟女老板计较着价钱。
互相之间熟稔,一个常客,一个坐地老板,并无欺诈,相互照顾着生意,各取所需,回报的是一脸微笑。
算了总账,女老板从胸怀里掏出来铜钱,一个一个数着,往屠夫的手掌上放。
屠夫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春风满面,笑逐颜开,伸着那宽厚的手掌,接下女老板放下来的铜钱,像吃着蜂蜜。
女老板是跟生客熟客交通习惯了的,见到熟识的人,更不会胆怯,冲这男人故意媚笑,其实并非要从他身上贪得什么便宜。
那屠夫把女老板给的铜钱收好,丢到一个盘子里,铜钱发出叮当的声响。
女老板收拾好,正要离开,屠夫迎上来,瞪大眼睛,望着女老板问道:
“今儿个备了这些肉食,已经客满不成?”
“客满····”
女老板回答,没有回应屠夫的眼神。
一个女人,做事做人都应该循规蹈矩。
“听说昨天就预定了的?江湖客?”
屠夫的笑脸收敛了一些,眼神却还是盯在女老板的脸上。
“这小码头,不是江湖客,还是走路的旱路客不成?”
“当然啰。包店的必是包船的吧?出得起价钱!”
看样子,屠夫是羡慕人家客栈的生意,这一大早给他消费掉这许多的猪肉加下水,照顾了他的生意。
“你怎么这般多嘴,人家客人的事情,我做客栈的老板会去外多问?”
女老板已经收拾好了,屁股一转,要寻到别处做其它的采购。
屠夫用衣袖揩着自己的额头,眼睛里放出光,依然盯着女老板,自言自语道:
“包得起客栈必是包得起船,不会是建寻常的主顾?”
说着,他的屠刀往桌面上一砍,手伸开,那利物稳稳地竖立在木板上,屠桌也惊恐地跳跃一下。
女老板没空理会他,快步往前走,来到卖江鲜和蔬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当儿,赶尸匠们已经在客房里把亡者做了延续的安排,他穿戴整齐,躺平在睡椅上,如睡眠状态。
客房的窗户已经被黑布遮住,外面透不进一丝一缕阳光,也透不进来声音吵闹。
亡者竟然进到无人之境。
安师公引着,道木师紧跟,华篾片和棕刷子在后,围着那亡者念念有词,侃侃而谈。
点了香烛,加了艾叶熏陶,屋子里并无污秽之气,只是芳香四溢。
这样的做了不止半个时辰,法事才在安师公的一阵铜锣声中告一段落。
赶尸匠们回到厅堂,跟客栈的男老板吃茶聊天。
得到这些休整以后,赶尸队伍并没有补充睡眠的功夫,他们的工作得一环紧扣一环。
作下就得由由安师公给大家派活。
道木师和带路人出了院门。
道木师肯定是最辛苦的一个,昨夜通宵劳碌,今天还来不及眨眼,就得往前面探做先锋安排。
阳世间的事情,往往是能者多劳。
往前头探路,按照安师公的算卦,下一站的里程、住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又致子时,赶尸队伍出发。
这会是带路人在前开路,他步着白天留下的路标,在队伍前一丈开外亮着那盏洋灯,给队伍带路。
道木师走在队伍的前头,照例把燃烧着的香烛画符,引导日月星光。
安师公走在道木师的后面,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一边敲响铜锣,嘴里念念有词,引导那亡者前行。
华篾匠和棕刷子各握着那根竹杆,一前一后,快要踩着亡者的脚后跟,亦步亦趋。
月亮只肯露出一丝儿的面孔,星星也不肯出来,天空黑暗,晚风习习。
只走到一半的里程,在一个山谷里,突然跳出来一个黑物,挡住了赶尸队伍的出路。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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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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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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